外面的雨下得毫无节奏,讲台上的老头教师把自己的满头银发涂得发亮,用着一根教棒,狠狠地敲击了黑板两下。
他用带着沪语口音的普通话生硬地念出一个名字,他拖长了音:“角洋——”全班本来沉浸在开小差的氛围里,听到这中气十足的话哄堂大笑起来。
几乎每个人用笑弯的眉眼望着慢慢站起来的乔洋,她微微垂着头,因突然提升的存在感而怯懦。她拘束地把眼睛埋在浓重的刘海里。
老教师顿了顿:“你上来做这道题——角洋。”为让班级安静下来,他再次拉长了声音。
乔洋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心里一沉,拖着步子走上去。她满脑子埋怨老教师。
——明明之前上课也是吵吵嚷嚷,为什么单单这次叫人上去做题?
——数学题本来就是她的弱项,这道题还是大题目,前几天刚跟我交过心说让我搞好基础,现在就让我做大题?
——明知道我是倒数的名次,还让我做,针对我?因为我家庭不好么?
乔洋握着粉笔的手一直举着,对这道题的解法毫无思路,她的手举到发酸发痛,举到颤抖得像老教师拿水杯喝水时帕金森的样子。
又有人哄笑起来,甚至开了闪光灯拍下照片。
结果,老教师呵斥后也不关注她,继续讲下一道题,仍是没多少人听。乔洋看着右手手表上的秒针转了十几圈,她望着题目像望着座山。
直到下课铃打响,老教师才慢悠悠地停下,瞥了眼乔洋空白的黑板,朝她挥了挥手。
乔洋耳根发红,羞耻地下了台,眼里一片混沌。
那块只有“解”的干净黑板被同学在打闹中擦去。
下堂课是美术课,乔洋收拾好心情在下节课里表现出色,被她喜欢的科目老师夸赞。这次也有人拍了照,她不知道是谁,但是心底隐约不安。
她下了课躲在厕所里玩手机,刷起校园贴吧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在热门上。附着两张图。
评论也是不干净的:【就这帕金森还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画,那我岂不是是未来马云?】
【楼上眼瞎,这也算好看的画,我怎么看到了一小孩的涂鸦。】
【恶心,溜去看隔壁校花。】
【这么一说,这表子好像还diss过校花。】
【看乔滚。】
【笔法油腻,线条歪歪曲曲的,配色乱七八糟。这老师是乔表子的亲戚吧。】
......
乔洋翻下去还有持续不断的评论在顶上来。鲜红的99+晃过眼前,她内心毫无波澜直到听到门外几个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乔洋的帖子把校花出丑的帖子顶下去了。”
“我靠,乔狗故意的吧,之前雇她拍丑照她搞砸,现在还请人刷水评,顶到第一?”
“他妈的坏老子好事——”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出盖过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乔洋躲在厕所间里,随手在小巧的画本上用只铅笔画起两只浓妆艳抹的喷火女巫婆。她把纸撕下扔到垃圾桶里,归置好了随身的画本与铅笔。
她等到厕所里静悄悄的,轻轻扭动锁,白色的帆布鞋一晃而过,“砰”地一声,她尽全力往外冲。
身后一个女生愤怒地尖叫起来,早就埋伏好的两个女生从出口冲出来却被乔洋堪堪撞开。其中一个女生扯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拉,她疼得眼泪直接从眼眶里飙出来。
眨眼的瞬间,瞥见了走在走廊上的一个男生,她刚一张口,就被人用手臂死死锁住脖颈。窒息的感觉袭上全身。
她一手扳着墙框,一手抓着那人的手臂为此减轻痛楚。
男生离得不算远,但是走得极慢。
乔洋被硬生生地拖到女厕所里,女生粗鲁地把她摁到水池中。脑袋磕到了不锈钢的水龙头,冰冷的水滑落到左脸,有些流入了耳朵,有些顺着纹路流进鼻孔,衣领。
乔洋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被人像小孩欺负洋娃娃似的从水池里捞出来,甩了两巴掌。
她靠着刺骨的墙壁,半闭着眼睛,水珠滴滴答答。混沌之间听到熟悉的声音与一个人在厕所前单方面交谈。
大致意思是不要多管闲事,乔洋估计是男生刚走到厕所前。但是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这件事,径直走了。
乔洋心里还在吐槽,那人是乌龟属性么,走路这么慢,怪不得不理人怕是活太久耳背吧。
一个女生见乔洋毫无反应,心火旺起来,连用带跟的松糕鞋狠狠踹了乔洋的腿。
几脚中打中了膝盖的骨头,疼得乔洋几乎蜷缩起来。
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灰的女生走进来,乔洋听到对方鞋跟摩擦地板发出的声音像猫爪划拉铁门般锐利。
她抓起乔洋的刘海生生把她的身体拽动起来,乔洋感到自己的头皮发紧叫嚣,发丝被一点点扯断。她睁着通红的眼睛像看着死物般看着对方。
对方怒极反笑:“好久不见,乔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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