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祭忆

十年生死两茫茫。

今天是外公的忌日，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

十年时间，我读完了初高中大学，工作快要两年了；大表姐二表姐完成了结婚生子，两个小外甥已经到了念书识字的年纪了；表妹从那个流着鼻涕嚷嚷的小姑娘出落成好看的大学生了；妈妈这些年来经历了胃病，癌症各种挫折，争强好胜的性格慢慢从她身上褪去，她变得有点喜忧不定；爸爸这些年来还好，对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爱照顾；外婆呢，外婆在这十年里老了好多，老了好多。

外公，你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我好想你。

今天凌晨的时候，小区里忽然传来鞭炮声，接着是低低的哀乐声，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我下意识地惊醒了，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思绪特别清醒，我想起在你的葬礼上，我就一直坐在你的灵柩旁边，不哭不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周围的哀乐声阵阵，妈妈和外婆哭到几近昏厥，远处大舅和姨妈还在为礼金争论不休，这么嘈杂，可是我坐在您旁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安静。我在想，我只要这么看着您，看着您，您就像还在我们身边。后来要去殡仪馆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要火化，我再也看不到您的时候，我慌了，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掉下来，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失去的痛感，我开始想念起你的好来，我后悔上次为了和表妹争虾吃一赌气回家，不然还可以和你多吃一顿饭；我后悔来医院看你的时候，光顾着去玩，没有多陪你一会。妈妈劝我不要哭了，说外公知道的。屋外的鞭炮声响起，外公要被推走，这个时候恐惧感占满了心头，我嚎啕大哭，不管不顾地嘶吼大哭，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有什么被抽走了，外公就要没有了，那个疼我的人就要没有了，教我学习画画打牌下棋的人再也没有了啊，那个会煎流黄的荷包蛋会给我买小笼包会腌醉虾醉蟹的人没有了啊，那个偷偷给我塞红包，走夜路回家要带棵葱保平安的老头再也没有了啊，没有了啊。

外公，我好想你。

今天妈妈打电话来告诉我是您的忌日，我想起来，这十年间，你的忌日我没有几次在家，以前在学校读书，后来在外工作，从不方便回家到离家千百里，我越来越远。妈妈告诉我，今天只有外婆，姑爷爷还有爸爸和她在家操办祭祀。外婆和您养育了五个子女，到现在身边只有妈妈在家。姨妈一家去了市里，大舅二舅两家人在外省，小舅大表姐在国外，表妹和我在外读书工作。我记得过年回家的时候，外婆和我说，现在也就过年才能看到你们，一个个地走那么远。我特别特别心疼，外婆从以前那个笑口常开精力充沛的人慢慢变得不健谈了，讲话开始重复，她的身材在慢慢缩小，我站在她身边，已经比她还高。

以前过年的时候，外婆和您要蒸馒头、蒸糕、炒干果、烫番薯，热热闹闹地；现在外婆一个人弄不动，没有人搭把手，也就不弄了。以前您和外婆下地干活，总是互帮互助，一块块农田生机勃勃；现在外婆只种了一小块地，我有一年暑假帮奶奶掰玉米，实在是心疼外婆弄不动，妈妈和舅舅们劝外婆不要种了，可是外婆说在家太冷清，去田里转转有事情忙也好的。以前您在世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坐一起吃年夜饭，现在各家各户自己吃。

妈妈传给我的照片中，外婆穿着围裙在烧火，脸上都是疲惫。妈妈告诉我，外婆最近胃疼还感冒，体质特别虚弱。我给她打电话她总是说好的好的没问题，怕我们担心。妈妈和我说，如果她和爸爸不去的话，真不知道外婆今天怎么撑下来。外婆和您含辛茹苦，把这个家撑大，可是现在我们都漂泊四方。

外公，你说我们离家这么远，是不是错了，心里记挂着万千遍也不及在身边尽孝，可是在老家的话，理想是不是又被挤压了？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小区里的爷爷奶奶坐着聊天，我在想，如果您还在世的话，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种种小田，打打小牌，和外婆偶尔拌拌嘴，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还是围着圆桌一起吃饭，你可以抱抱小外孙们，我可以吃到你做的醉虾醉蟹，我不会再厚脸皮收压岁钱，我赚钱了要给你包大红包，我可以给你买智能手机和我们视频，我可以带你来我工作生活的城市。

如果你在世的话……

外公，我好想你。

就像是以前那样，我们在院子里乘凉，我坐在小板凳上，你在躺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太阳为什么每天早起晚归的，它不累吗？

你每天吃饭睡觉累吗？

累的，外婆总让我吃青菜。

哈哈哈，明天外公带你去镇上吃小笼包好不好？

嗯！

十年祭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