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儿时,一进入腊月,便进入了一年中最充满期待的日子。每逢这时,由于大人们忙着年底各种工作收尾、置办年货诸事自顾不暇,各家的孩子们就都进入了放养状态。像常年圈养、一朝被放出笼去的鸟儿,欢呼着、狂奔着、成群结队着,撒起了欢儿。除了偶尔写写作业,剩下的事情就是,边打闹着,边焦急地等待着年的到来。总恨不得早上睁开眼就过年了,仿佛整个一年都是为了那几天而存在的。期待着,穿上新衣服、新鞋帽、长辈处领压岁钱、各家亲戚处走动串门。记忆里的年,同兄弟姐妹们一起吃美味的好东西、零嘴、偶尔调皮起来也不用受罚,空气里夹杂着爆竹味、烟花味、鱼啊肉啊的香味,总是充满了无穷乐趣的。
犹记得,腊月里,在白炽灯照耀下的一个个夜晚,母亲在厨房里和面、蒸煮、油炸,热腾腾的雾气和油烟交替在屋子里缭绕,不消几个小时,包子、枣山、麻花、米花、各种小食糕点就都出来了,有的金黄酥脆、有的柔软香甜、有的五颜六色。
犹记得,腊月里跟随父母上街,街道仿佛变成了被红黄油漆漆过的海洋,中间又镶嵌着一团一团的彩虹色——那是沿街售卖的糖果摊儿。小小的人儿,跟随着父母身后,在人群里、在一个又一个摊位边,挤过来,又钻过去。
犹记得,在祭祀纸钱还未燃尽的尘土味里、在迎新美酒的甜蜜里、在满桌鸡鸭鱼肉的香味里,看着大人把一串串爆竹燃起,发出的声音震得天地仿佛都在颤抖,胆小的跑的远远的、跑进屋里。虽然怕,捂着耳朵,却依然忍不住去看、去听,乐的咯咯笑。大人买的一盒或一束的小鞭炮、小烟花,在手里玩着或丢出去,看它在一个地方炸天,笑声和胆子也变得越来越放肆。
2
长大后,远离家乡小镇求学、工作、生活。儿时曾是全部世界的那个家,变成了远行游子的故乡,一年又一年,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家乡的人和事却停在记忆里,像一个挥之不去、抓之不住的影子。生活在此处,家却在远方,回家一年一度。
在异乡的日子,每逢进入腊月,却又仿佛进入一年中最焦虑的日子。埋头在项目里、工作里,一抬眼看见日历,发现年关将近,那种恐慌感,不亚于读书时老师突然宣布考试、书却一页未看的场景,恨不得时间突然跳过这段,再从农历1月开始轮回。时间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处在不同年纪里,对同一段时间、同一个中国年的感知却完全不一样。儿时只有过年那天才能穿上的新衣服新鞋袜、只有过年才有的好东西,对长大了的人儿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唯一惦念的是,劳累一年的父母和天各一方求发展的姐妹兄弟。
记得,工作伊始,在亲戚家的饭桌上,被三五个年长的老人,围住了问,工作怎样、工资几多、不如回家之类的问题,几度尴尬。
记得,某一年回家,遇上了年龄小上几岁的表妹,抱着娃,满脸幸福地劝着,赶紧结婚、生一个,想想自己的感情状态,无言以对。
也记得,父母表面上说着理解、随我,也时不时流露出担忧神色,怕孩子工作太累、赚钱太辛苦,怕孩子特立独行、独身终老,怕孩子生不出孩子、无人养老,反正不按常人的节奏和路子生活,总有些人为你担心为你怕,不是父母便是亲戚。
年,少了记忆里的味道,少了期盼,少了单纯的乐趣,多了成人交际场上的烦恼和普世成功定义的干扰。免不了这些的,是大多数。
3
朋友们,都说"年变了,过年愈来愈没有年味儿了"。每到过年时,心里也在犯嘀咕,到底什么是年味儿呢?却是说不清的。也许,真的是长大了,年味儿就消失不见了。
忽而,看到冯骥才先生写过的话,“年味就是全家团圆的喜乐气氛...就是不管认识不认识,见面都说过年好的那种友好感觉。”心想,原来年味儿没有丢,到处都是它的影子呢!
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或阳台上,陪着爷爷、奶奶、长辈儿说说话,搬张凳子坐在妈妈身边摘菜、洗菜,陪着父亲上街采买、提提东西,一家人围着火炉吃饭共饮,这不是年味儿吗?
看那一张张陪着自己长大的亲人的脸,看那脸上一道道不断加深的沟壑,看那眉眼间的风霜、那手上愈来愈厚的老茧,体会那曾经与你相依相连的生命的不易,这不是年味儿吗?
去爬小时候爬过的山、去走小时候撒欢儿跑过的田野、去找同父辈亲人们留下过的欢乐的记忆、去回想在那片土地上曾有过的梦想。多想想自己出发的地方,也就更加坚定自己要有的路。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也就不用介怀了!这不也是年味儿吗?
越长大越发现,过年的形式并不重要,家人在一起、团圆就是年味儿。一年又一年,又是一个新年到。每一次回家,亲人的面容便老上一分。每一次离家,对亲人的眷念又加深一层。时间改变了我们的容颜,也改变了我们跟亲人的距离。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对待生活的热情,以及追求美好的决心。
一年又一年,愿生活越来越好。
(小花匠作于20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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