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10月的季节，凉风习习，阴雨绵绵。行驶在黄昏5点半的路上，早已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凤凰路上的夜灯依然静静地矗立在两旁，一如既往地照耀着形形色色的路人。时不时会看到三两只草狗在路上觅食，运气好点的，叼了根骨头屁颠屁颠回家了；运气差点的，吃的没找到，自己被撞飞了。

经过一盏红绿灯，示意性地按了下喇叭，路旁的一个身影闻声望来，会意地点了点头，左手握着炒锅，右手挥一挥衣袖，热情地回应着。有时过于热情，难免激动，会不禁地朝我大吼一声“诶！”，以表示听到。身旁的顾客本能地转过身来看他，眼神中洋溢着惊恐与后怕，夹在筷上的菜便不由自主地自由落体了。

老板是做夜排档生意的，算不上正宗的夜排档。因为勤快，还没夜，就已经排档了。一般下午四点多就开张了，这个点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光临了。炒面、回锅肉、咸菜毛豆，二三十个既传统又经典的家常菜整齐地摆放在摊车上，三五成群的吃客围成一桌，喝着常喝的酒，吃着喜欢的菜，有说有笑，不亦乐乎。这样的场景，一直延续到凌晨一两点。生意还算不错，收摊基本所剩无几。

一把炒勺，两个炒锅，一个煤气瓶，两只照明灯，一辆大摊车，外加一个除了炒菜其他无所不能的老婆，老板已在凤凰路旁闯荡了近六个年头。生意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如此。究其原因，并非偶然，不是因为老板娘有多么倾国倾城，也不见得老板的老乡多如牛毛。其实没别的，大家都是冲着好吃才去的。

老板的手艺在我吃过的无论是排档还是饭店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单说炒面，一个晚上就能卖好几十碗。一瓶啤酒，一碗炒面，成了很多人夜宵的标配，这也同时成了我的标配。有时饿得慌，还会外加一个炒菜。然而由于炒菜的美味，以至于后来不管胃口有多大，都会情不自禁地加个菜。毕业后蒸蒸日上的体重，老板是功不可没的。

在我横向发展的同时，老板依旧苗条如初，甚至还有点消瘦。听老板说，干这一行，吃不定时，经常熬夜，几乎都有肠胃病。他肠胃也不好，大概这是他胖不起来的主要原因吧。除了瘦，还有点黑，想必也不是与生俱来的，三分是天生，七分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缘故。在笑之前，老板的表情永远是严肃的，乍看，像中国股市，让人敬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爱开玩笑的幽默人。“三十三块，三十块么好了，有空就来凤凰路大酒店坐坐。”老板话不多，却从来不乏诙谐和诚意。很多时候来，也不单单是充饥，更多的是为了感受那一份惬意和温馨。

有时候，天气好得吓人。左顾右盼，就是找不到停在路边的大摊车。有人会调侃老板说，赚钱的好天气，错过了。老板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眯着眼睛笑着说，儿子和女儿都在上海，去玩了几天。他没提起上海的哪里比较好玩，大半他也没怎么玩过，只是聊起儿子住在哪里，女儿住在哪里。这大概是他在上海去过最多也是最好玩的两个地方。一聊到外甥女的乖巧可爱，儿子的勤劳能干，更是乐得一发不可收拾。在他的世界里，快乐如此简单，无需太多荣华富贵，大手牵小手足已。

多年的打拼，过上了体面的生活，却也失去了矫健的体魄。老板不光肠胃不好，腰也不行。有时因为腰疼，拿不起锅，干脆就不开张了。虽然囊中难免羞涩，但至少多了几分闲暇与自由 。平日身体勉强可以，任凭风大雨大，依旧能见到凤凰路旁的大帐篷和两盏照明灯，夫妻俩静静地等候着路人的光顾。

“老板，一碗炒面，一瓶啤酒，这边吃。”“好嘞！”，隐约听到路旁的对话声和后视镜里老板娘忙着开啤酒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