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要嫁人了,二姐城里的婆家开着水泥挂桨机船来接二姐了!
三妈说蒋家本来是要让蒋二哥也就是我的二姐夫骑三轮车来接二姐,但是骑到城里有十好几里路,一来二姐得一直蜷着腿,不舒服;二来嘛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指点议论,不如还是老法子----用挂桨机船接。新人坐在船舱里,既不用出力也不挨风吹,沿途谁也看不着。
机桨上扎着大红绸布的机船停在岗西河的码头上,河岸上挤满了人,四方镇上的老老小小来了不少,大家都来看新娘子。
四方镇的人们热衷于看新娘子,先是看娘家的嫁妆,被子几床、枕头几对、床单几条;还有子孙桶、暖水瓶、脸盆脚盆、毛巾是不是都齐备,好让新人的新生活顺利开张。
再要看的是新郎官。好奇的大爷大妈小媳妇大姑娘小哥哥小妹妹们你挤我,我挤你,新郎官从船上走了出来。
蒋家妈妈在后面跟着,手里拿着喜烟,塞到蒋二哥手里,“快点,给大家发喜烟。”
二哥接过烟,一根一根地往人群里递,“大爷大妈,来,请抽烟,别客气。”
挤在前面的人群里发出一声赞叹,“朱三妈家这个女婿不错嘛,不痴!”
“就是的呢,长得还不丑呢。”
“哎,还真是的,有鼻子有眼的。三妈家痴子福气不丑呢。”
接到烟的个个喜气洋洋,没接到的也不懊恼,一大帮人跟着新郎官往三妈家涌去,一起去接新娘子。
二姐穿着大红的新衣服,是三妈亲用做的。三妈在二姐头发上别了枝红花。这样一打扮,二姐也很好看。浓眉大眼,瓜子脸蛋。
三妈把二姐交到三爷手里,自己转身进了锅屋。三爷搀着二姐在后面走,蒋家二哥在前面带路。
岗西河岸的码头上人挤人,比赶集还热闹。
“别挤别挤,我快要被你们挤到河里去啦!”
“你再往前去一点点,你挡住我了哎,我看不见新娘子!”
“看什么看,痴子不是朱家的二姐嘛,没看过痴子啊?”
“看是看过,但是没看过痴子当新娘子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船都要开走了!”
码头上比先时还要热闹。
我没去码头,二姐走了,我躺在二姐的床上,头上蒙着二姐盖的被子,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小宝,起来吃晚饭了。”三妈叫我。
“我不吃。”
“傻子,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饭呢?”
“二姐去别人家了,我吃不下。”
我翻了个身,不理三妈。
“我也舍不得二姐,”三妈没有骂我,坐在床边,掀开我蒙在脸上的被子,伸手替我抹了抹眼泪,“乖,起来吃饭,过两天二姐就回来了。”
“真的?”我一骨碌坐起来。
“过两天回门,和二姐夫一起回来,还给你带好吃的呢。”三妈哄我。
回门我是知道的,就是新嫁娘在婆家过两天后,第三天新郎一起回到娘家,叫“回门”。但是当天新人是必须回去的。
“回来还是要走的,我不要好吃的,我也不要看见那个讨厌鬼,他不是我二姐夫,我没有二姐夫,我要二姐!”我哭起来,两腿胡乱蹬着被子。
“啪”,三妈甩手给我一巴掌,“吼什么吼,哄你做人还不做人,二姐不嫁人?就呆在家里陪你玩?玩到什么时候?玩到你嫁人吗?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就知道闹!”
随后三妈“呯”地一摔门,“不吃拉倒,饿不死你!”
“吃就吃!”我气呼呼地坐上饭桌。
三妈递过来一碗饭,我抬头去接,看见三妈眼里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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