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最大的是牛得利。牛得文轰天震地般不计后果的下流龌龊勾当,却神奇般的化险为夷,而且风和日丽,着实令他振聋发聩,如饮醍醐。他猛然觉得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以往自己未免太过正统了,多憋屈啊!于是,他开窍似的活泛心劲,润养得眼神跃跃欲试。然而,他虽然化解了心结,手脚却放不开,有心而为,终究事与愿违,何况,村里人都知道他一贯正派,他讲句俏皮话都笨拙得近乎做作,不仅拉不近距离,脸面上少不了难堪和尴尬。他回头试探过曾向他抛眉眼的小媳妇,人家一见他突然有点轻佻的眼神,摸不透他葫芦里新装了什么药,先警了觉,后胆了怯,索性装傻,惹得他只恨买不到后悔药。
日子一晃过了几年,牛得利起伏不定的欲念犹如波荡一时的政治形势渐渐趋向平缓,但他不死心,无心插柳尚能柳成荫,有意栽树还不能发棵芽?终于,命运不仅让他看到了芽,还采了花,花就是曹钢信媳妇。
自从生下曹炳伦,曹钢信媳妇再没蓄住种子,仿佛肥沃的土地收获了高产的一季后突然全面盐碱化,再也长不出一棵秧苗来。曹钢信日夜操劳精耕细作,几乎隔两天就播下亿万粒种子,到头来依旧荒芜一片颗粒无收。两个人叮叮当当几年,吵也吵了闹也闹了,骂也骂了怨也怨了,夫妻失和,婆媳翻脸,一家人过得在外头形同路人,在家视如仇人。
牛得利瞅在眼里,计出心里,平日派工派活巧妙地照顾曹钢信媳妇,话语眼神里递点别意,但曹钢信媳妇横竖不理他的茬。牛得利心里有数,牛曹两姓的恩怨是根是坎。他不灰心,既然一只脚跨了出去,开弓哪有回头箭。
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曹钢信媳妇生气出门,牛得利尾随半天,话语勾引不成,一狠劲把她拖进村西的玉米地里成了奸事。之后一段日子,牛得利忐忑不已寝食不安,见谁都藏着目光,老鼠遇猫一般仓皇。出乎他意料,一直风平浪静,啥事没有。他不知,曹钢信媳妇被他拖往玉米地的当儿,心便横下了,死都不能说,说了也是死,随命吧!
时间到了1971年的春天,黄淮大地遭逢几十年不遇的旱情,空气焦渴得几乎把人的体液吸干,目力所及的旷野青黄驳杂,正值泛青的麦苗儿,头顶一色的萎蔫的土黄。各村的机井不分昼夜地抽水,四乡里联奏起杂沓烦嚣的马达声。牛得利安排好各个机井的值班人员,特地把曹钢信调配在离村子最远的一块麦田,而且,亲自和他一起守夜。起初几次,牛得利以有事或换衣服为由,半夜三更回村,曹钢信信以为真,独自坚守岗位。他不知,牛得利每次都是偷偷摸进村子,直奔他家,跟他媳妇折腾得通体舒泰后再返回麦地。
昨天夜里,听着牛得利哼着小曲悠然自得地回村,曹钢信着实不大快活,心下琢磨:你有事,老子不能有事?你能回,老子照样能回。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关掉抽水机,骂骂咧咧地往家赶。一个多礼拜没沾媳妇的身子了,他打算回家跟媳妇热乎一阵,满足后再回麦地。他揣测,这一阵功夫牛得利不可能回到机井房。他悄悄摸回家,轻轻推开院门,蹑手蹑脚靠近堂屋,深怕惊动了西院的父母亲。正要敲门,隐约听见屋里有细柔的说话声,顿然引起他的警觉。他悄声贴近窗户,屋里的声音嗡嗡幽幽的,像从厚实的被窝里发出。这一听不打紧,曹钢信怒火中烧,转身撞向房门,伴随着从屋里发出的刚刚侵袭进脑子里已经萦绕不绝的“×你”的喘息,他连绵的怒骂犹如狮吼:“牛得利,我×你八辈祖宗,你个万人揍的,×你娘……×你祖宗……”他狂燥地拼命撞门,门被撞开的刹那,自己闪了一下,就势又被两只手拨拉得跌到在地,牛得利趁机溜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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