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和上官飞正坐在空地里擦脸。
这是一块没有长出庄稼的地方。我曾爬到树上见过:无尽的田野之中总能发现一些奇怪的图案。明明播了种,可有些地方就是不长庄稼;更奇怪的是,我扑进这个小空间后,发现雨瞬间停了,脚下踩着的土壤都是松软干燥的,抬头看看上空,乌云依然夹杂着闪电在翻滚,云层被照成半透明的,像生鸡蛋被小心剥掉壳后露出的那层膜,里面藏着发光的蛋黄,并且膜上的血丝清晰可见,我仿佛闻到血丝的味道,心想,真是腥风血雨!
坐下后,我吐了口气,擦擦脸,说道:“这场雨把我撵的,跟落水狗似的。”我抓了一把土,确认是干燥的,接着说,“白跑了,雨都停了……哎,不对,这……”
我的脸立刻凝住了,因为周围的玉米竟然依然在哗哗的发出响声,还有积水流动的声音,我诧异了:“这是什么情况?雨没有停啊!”
只见老三木着脸皱着眉,呼着气又笑眯眯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表情同时做在自己脸上,他说:“嘿嘿,我也不知道。”表情像极了他爹,我立刻理解这表情的含义,这是一种表示接受一切且并不提出质疑的表情。
这下轮到上官飞卖弄了:“唉,这都不知道,反正跟着哥们儿走就错不了,跟着哥们儿能学东西,是不是?”
我这人是这样: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就严肃的想弄明白,所以我绝不废话:
“嗨,快说,为什么跟着黄鼠狼就能到这样一个……”我环顾四周,确定这是一片绝未淋过雨的地方。
外面的雨还在敲打着叶子,说明雨没有停,可这边却与世隔绝......像极了说书人说过的,孙悟空给唐僧画了个圈,就安然无恙了,这可真稀奇了。
“哎对了,黄鼠狼呢?”我又抓住一条线索。
老三指了指前边不远处,这时上官飞脱下褂子,露出大块肌肉,一点一点拧水,肌肉一鼓一鼓的。
我细瞅了一会儿才看见那个洞,洞口朝天,拳头大小。我意识到,我们正处在黄鼠狼的地盘里——正是它们的地盘才不长庄稼,雨下不过来,水也灌不到洞里去。
我也拧出辫子里的水——真他娘的想剪掉它,听说朝廷已经管不住汉人的头发了——可是,谁敢先剪。
上官飞这时开口了:“哥们儿告给你们吧,咱们估计是到了时间和空间的外头!”他把手作鱼状,做出游来游去的手势。
时间和空间之外?
我想了一下:头顶的乌云还在,说明还在此时;猛烈的冰雹声又提醒我们仍在原地——我们处于此时此地,与世隔绝。
“不,阿飞。”我说,“我们不在别处,也不在时间以外,我们在结界里!”
“是不是,结界?哈哈,有意思......嗯哼,结界......”上官飞站起来,不再说话,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不轻易暴露愚蠢,只见他张着胳膊,叉着腿,像一个刺客在月光下行走,胸有成竹的环顾四周。
结界乃传说中隔绝之法阵,万物处其中,悠然自得,不受造化弄。想不到我们竟然能走到结界之中。
上官飞站在黄鼠狼洞穴口,低头探视。我依然盯着他,看他对结界的事怎么说。他浑身绷着,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急于找回尊严,招呼我和老三:“快来看!”,我们一起凝视着。
“什么?”我说。
“哥们告给你们听,”上官飞没有抬头,继续说,“哥们在工地上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出去撒尿......”
“你讲过了,大虫嘛!”我提醒他说。
“是不是?我讲的是另一回事!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我正撒尿哩,老远看见一个人,在月光下走过来,是个小矮子,披着个头蓬,遮的很严实,过来问我:‘你看我像不像个人?’哥们以为谁在开玩笑呢,就说:‘你他妈像个鞠!’结果那家伙一猫腰,四脚着地跑了......原来是黄大仙!”
“啥是黄大仙?”老三吃惊的问。
“就说黄鼠狼修了仙,成精了。”
“畜生真的能成精啊......”老三的眼睛又变得跟紫葡萄一样,他盯着洞里,疑惑道,“你们看,好像里面有眼睛在看着我。”
“是不是?没错,这就是我让你俩过来看的原因!”上官飞接着老三的话说,欣慰的拍拍老三的肩膀。
老三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记得我爹说,我们村以前打雷,劈开一棵树,钻出来一条长着角的巨蛇,人们说,那就是龙。”
上官飞很不屑道:“别扯啦兄弟,我告诉你,你在麦庄见的世面太少了,龙是在天上的!”
“万一下凡哩。”
“下凡也不会在树里面,我告诉你吧……龙。”上官飞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
我也质问老三:“怎么会那么巧,雷就劈到那棵树了?”
“我爹说是真的,不寻常的东西就能引到天上的雷……”老三忙说道,像个诚实的小孩努力证明自己
“是不是?那你说,恶人怎么没有遭雷劈?”
“估计是恶人太寻常了。”我机灵的说。
我们都不说话了。此刻我们不需要说话,精神却能交流。
其实此类事件我也听过一些,青木庄就有人在田里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反正这世间总有新事物出现,多数人不会尝试着去理解,就导致他们被挡在那新的见识之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