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苦的日子在延续。
1941年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在盐城重建军部,盐阜地区成为苏北抗战的心脏。
那时各方势力在盐阜一带犬牙交错、此消彼长,日军、伪军、地方土匪、国军、新四军各方仿佛在做猫抓老鼠的游戏,一会这方来了征缴粮食,一会那方来了要征兵,就如那时不时卷过来的海啸,带走土地上村民们赖以生存的庄稼、房舍。在那样民不聊生的日子,有出路的纷纷出门逃难去了。作为地方乡绅的家丁,仇四爷没有走,地主为对付土匪,还给了他一把单发步枪。
1942年夏日的某个午后,五岁的大巧云正在屋后水塘里放鸭子,只见几架飞机飞过村庄上空,不一会从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鸭子惊吓得“呱呱呱”乱叫起来,大巧云顾不上鸭子,急忙往家跑。
夏日的午后,飞机、爆炸声、惊叫扑腾的鸭子、毒辣的阳光,那是大巧云一生的最早记忆。
原来自从新四军在盐城重新组建,盐阜一带民兵游击队开始活跃,经常骚扰日伪地盘,日军就加强了对这一代的扫荡。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小股日军荷枪实弹,进村挨户搜查可疑人员,凡青壮年男子必仔细审问,并检查室内有无藏匿枪械之类,一旦查实,不仅全家男丁要被抓走承受酷刑,最终可能生死不明。碰到凶残的,全家老少亦有性命之虞。
日军有所预谋,静悄悄地在暗夜潜入村子,以免打草惊蛇。仇四爷背着枪正从地主家摸黑沿着熟悉的路回家,远远看到一户人家茅草房的门开着,透出微弱的煤油灯光,四五个人影影绰绰,不远处犬吠阵阵。仇四爷顿时明白了这是日军在搜查,心里暗叫不好,忙悄无声息地加快了脚步。刚走几步,那一伙人出了门,向这边走来。
仇四爷心内慌张,忙把枪丢进路边草丛,大步向反向急奔。日本人发现动静,紧急向这边追来,一边叽哩哇啦地乱叫。仇四爷跑到到一个路口,一转弯跑到一个小路上,放慢脚步,悄悄走到小路边一个破旧的土地庙后檐墙边站立不动,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身体微微颤抖。
那庙离主路约十几公尺远,日本人追到这边不见人影,狐疑地商量了几句,两个人拐入小路走进土地庙,划了根洋火照了一下,没发现动静。一阵叽里咕噜,出门跑向路边等待的军人。
几个人嘀咕了几声,又沿主路向前追赶。
脚步声渐远直至四周恢复寂静,仇四爷只觉两腿发软,悄悄回身,取了枪,藏到更隐秘之处,慢慢走回家了。
此事无下文。仇四爷后来跟很多人讲过这个故事,一直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经历。
日本人投降时,大巧云八岁。关于日占时期的营防口,大巧云在老年回忆时就说了这几件事。
大巧云,就是我的母亲。生于1937年8月18日,卒于2017年8月18日,走过这个世界整整80年。蔡桥王氏、仇四爷是我的外婆、外公,他们分别在1978年和1979年去世,均得享古稀之寿。那时我七八岁的年纪,只记得小时去营防口外婆家,她会从屋梁下挂在木吊钩上的柳篮里取出东西给我吃。那记忆很温馨,让我体会到被疼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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