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院墙外的柴草堆里坐起身来，抬手揉着迷糊的眼睛。透过云层洒下来的阳光萎黄而迷离地照在他身上，早已褪去鲜色的衣服显得更旧了。
呆坐了一会儿，他听到院子里爸爸和妈妈的说话声，咕咕囔囔地好像提到了他的小名。爸爸回来了！他爬起身就往家跑，随着“喵呜”一声惊叫，他踉踉跄跄地狂奔了两步，还是摔倒了。
等他再次爬起来的时侯，看到身后不远处一只半大的狸花猫弓完身子又塌下了腰。
“坏猫。”他骂了一声，猫连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嘿，小猫……”
猫仍旧没有瞅他，他忽然想起了早上奶奶给他饹的鸡蛋干饼。他摸了摸口袋，从揉碎的碴子里掏了一块扔过去。猫走过去嗅了嗅，衔起来津津有味地咀嚼。他眼看着猫吃完干饼，抬眼望着他喵喵叫，他乐了，把口袋翻了底朝天，将剩下的残渣全倒在脚下。
“喵呜”，猫突然扑了上来，狠狠地咬住他的手……
他一惊，睁开眼，在黑暗中恍惚了几分钟，这才抽出枕得麻木的手，凌空甩了几甩。一个人清醒地躺着，不由想起母亲改嫁前，他们家里确实养过这样一只猫。
……
“乖孙子，你是不是喜欢猫？”他抢着往灶里填柴火的时侯，奶奶慈祥地说。
他想到了那只总等着他带零食的猫，兴奋地说：“咱们的柴垛里有一只花猫，可好看了！我还喂它了呢。”他摸了摸口袋的饼干，声音低了下去，“今天找不到了！”
“乖，跟我来。”奶奶将露在膛外的柴火朝里推了推，又用一块砖堵上膛口，然后神秘兮兮地拉起了他的小手。高大的堂屋后面是一个小院，那里有暂时闲置的羊圈和矮小的柴房。
奶奶牵着他的手刚一绕过堂屋，他就听到了“喵喵”的猫叫声，不禁一阵开心，“奶奶，猫！”他拽着奶奶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不急不急，跑不了。”奶奶紧紧地拉着他。
柴房一开，他看到了两只绿盈盈的眼睛，接着是那身茸茸的狸毛，“喵呜、喵呜”猫连连的叫声透着焦躁和愤怒。他这才看清猫脖子上的项圈和牵拉它的细绳。他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奶奶，奶奶说知道他喜欢猫，就帮他捉了回来，这样就可以天天看到它了。
猫就这么一直被奶奶拴着，只有在捉老鼠的时侯，奶奶才会松开绳头，由它带着长长的绳子跳来跳去。狸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副温顺又乖巧的样子，他也常常学着奶奶的样子把它抱在膝头，捏捏它的耳朵，拉拉它的脚，有时侯还会卷卷它的长尾巴……
被他没轻没重弄疼的猫有时会“喵”一声，忽地转身佯装咬他一口，奶奶准会喝斥：“猫咪，别凶，看我揍你。”挨了训的猫一转身就跳开了。
想到这儿他有点儿内疚，苦涩地笑了笑，忽然觉得狸猫有点儿可怜。一家人确实都喜欢它，喂蛋喂鱼，奶奶还天天抱它在怀里梳毛，将它照顾得毛光水嫩的，可是唯独没有给它自由。
黑暗中，他抬手摸摸手腕，平平滑滑的，但在他的心中那里有一块疤痕，在光线映照下可以看见一块浅色的皮损。
奶奶病故前的那段日子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那只猫了。当他坐在小凳子上又一次弯腰想把猫抱进怀里时，狸猫眼神凌厉地盯了他一阵儿，“哇呜”一声就咬住了他的小胳膊……
尽管后来为了他的安全，家里放逐了那只猫，但被咬这事儿还是深刻在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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