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醪

作者: Sprina | 来源:发表于2017-06-08 22:39 被阅读133次
    遇·春·醪

    初识梁遇春,是在大学课堂上,老师善解人意地读了一段他的《“春朝”一刻值千金》,方闻“迟起”也是一门艺术,以此为我们赖床迟到的“恶行”做辩护,自然也消除了我们心头最后一点零星的愧疚。彼时,这少年的狡黠善辩引起了我的注意,毕竟能够信誓旦旦地将“懒惰”渲染成“艺术”,并找出“因为只有艺术才会这样带累人,也只有艺术家才肯这样不变初衷地往前牺牲一切。”如此理由的人,该是有趣并且可爱的。

    拜读他的种种观点,就像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处处亲身试法--先是推倒别人辛辛苦苦搭起的积木城堡,一会又往湖里丟石子,不将一池春水搅乱誓不罢休。人人都说要“爱惜生命”,他却偏偏高扬“在危险中尽情享受生命之乐”的旗帜,手舞足蹈地融进生命波涛汹涌的狂潮之中;只听先人教导“行胜于言”,他却偏偏说“言先乎事”,笃定一番快语便是最有效的助推器,丰盈的幻想才有实现的可能;人人痛恨负心男子的薄情,而他却偏偏讲出江湖气的可爱来--他们行事乖张、古怪莫测,却自有一番痛快淋漓的气概让深闺里的女孩儿一见倾心;听闻人人歌颂“勤奋”,偏偏就他把“懒惰”讲得理直气壮……

    此类头生反骨的怀疑言论让人不禁联想到与之颇具异曲同工之妙的一众人等。有人是思想斗士,明末李贽以“异端”自居,站在封建统治阶级的对立面激烈地东突西撞;有人是社会狂士,魏晋嵇康性情耿介,热火朝天地兀自打铁而冷落钟会;与之相比,梁遇春更像是生活中一个让人感到真实又亲切的流浪汉。所谓“流浪汉”,一如“流浪汉精神”一般没有固定的标准,而是为了给人以无数的可能,给生活以开放式的答案,不再占据“非此即彼”的制高点。于是这世界的“善恶观”千姿百态--兰姆“相信有力气做去就是善,柔弱无能对付了事处处用盾牌的是恶。”;日本《源氏物语》的“人情”世界中,“知物哀”是善,“不知物哀”是恶。流浪汉会给人松绑,轻轻巧巧解开满身绳索,目光天真如昨。

    遇·春·醪

    然而,梁遇春式的天真与直率绝不是浮萍无根的空中楼阁。

    “不畏张弓拔刀,但畏白堕春醪。”这酒呐,实乃残酷现实与悠然美梦间最为忠诚的摆渡者,颇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阮籍饮酒实为避祸,却成了风流之举。梁遇春偷饮春醪,深深的愁闷做了现实的基底,却还是愿多些时日沉醉于这黄金的幻梦中。本就聊以自慰,冠以“达观”之名总好过言明“无奈之举”罢。

    “天下的乐趣都是烦恼带来的。”你瞧,“烦恼使人不得不希望”,那么烦恼也是可爱的。

    “所谓生长也就是灭亡的意思……世界任一日都是末日。”那么天下也就无事可执着,只管顺意而为在这黄金的幻梦中建筑梦的宫殿。

    “天下最贞洁高尚的女性是娼妓。”她们出淤泥而洞明世事人心,看见过“黑暗的核心”,便于人生悲悯心,于万物生平等心。

    遇·春·醪

    做着醉中的青春好梦,也知道终于走向衰老的坟墓,这些矛盾中蕴着无限的愁闷,但在这愁闷里挣扎久了的梁遇春发现这里怎么总也是一副生机勃勃的姿态?既然结结实实的人生里布满无解的矛盾,便也无所谓“好坏”,何不在缺陷里找出点美或者想法子给他一个可爱的解释,以此和了春醪畅饮一番?此之谓“诙谐”。

    于此,“诙谐”是化解矛盾的一方良药,抱着怀疑的态度拆解重构固化的生活,沉重的愁闷也得了缝隙,清风徐来,莞尔一笑。于彼,“诙谐”是愁闷人生中无奈之举,怀着自欺欺人的心理建起座座海市蜃楼,再美再好不过是虚无,日光一晒,蒸发无痕。

    想来,此处的矛盾,才是最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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