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苦苦置身省城的街道上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所措,这里没有一片稻田甚至没有一株稻苗。可这里红男绿女车流不息,一切都表示着这里不缺粮食。艾苦苦坐着警车来到了一个门口站着保安的小区,这个小区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在炫耀着它的价值不菲。艾苦苦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属于他,这个世界属于别人。
艾苦苦的母亲如今从穿着到气质都俨然是一个城市女人了,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如何在城市中立足,就像猎人知道如何在森林里找到食物和水一样。一年之前她还是这个房子里的保姆,一年之后她挺着怀孕的肚子成了这个房子的主人。她身边的这个秃顶男人从一个小包工头做到了一个小有成就的地产商,这个过程说明他足够聪明,可这个女人只用了一年就用自己怀孕的肚子击垮了他原有的家庭。这段时间里艾苦苦的母亲正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要挟男人和自己结婚,没想到艾苦苦突然出现在她生活里。她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了,你可以想象此时她对待艾苦苦的态度。
艾苦苦踏进那个房门时就知道自己走进了动物园,他身边是狮子老虎。他要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下去就得变成狮子老虎,可是艾苦苦身上一点都不具备凶猛动物的特征。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秃顶男人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问他。
“艾苦苦。”艾苦苦回答。
“真是个丧气名字。”秃顶男人转过头去不再看艾苦苦,鱼缸里几条热带鱼来来回回地游着。
艾苦苦不为所动,他想无论是谁家里平白无故地多了张吃饭的嘴心里都不会太舒服。无论自己叫艾苦苦还是艾甜甜,哪怕自己叫恭喜发财扎西德勒,秃顶男人都会觉得丧气。但艾苦苦很快知道了秃顶男人并不是因为多了张吃饭的嘴而嫌弃他,因为在吃饭的时候这个秃顶男人并没有因为艾苦苦饭量惊人而说一句脏话,反倒是坐在一旁的母亲对他直翻白眼。
晚上艾苦苦睡在沙发上彻夜难眠,相比于老家的土炕,艾苦苦此时感觉自己睡在云朵里。如果奶奶能睡在这样一张沙发上也许她的腰就不会疼了,也不会在割韭菜的时候直不起腰来。客厅里安静极了,所以尽管客厅和卧室之间隔着门,艾苦苦还是听到了卧室里面的谈话。自己的母亲正在和秃顶男人商量如何处理艾苦苦的去留,最终他们达成一致,决定送艾苦苦去寄宿学校。因为他们已经打算卖掉这里的房子,一起去男人的老家一个叫广东的地方,他们会在那里重建家庭。他们的孩子出生时将有妈妈和爸爸,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孩子会有一个不错的人生。艾苦苦开始羡慕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他突然觉得自己给卧室里的那对男女增添了麻烦。于是艾苦苦决定了,他不去寄宿学校,也不会留在这里继续为难自己的母亲。明天一早他就去坐火车,从省城到县城,去德庄饭店学门手艺,像奶奶说的那样。
清晨醒来,艾苦苦说出的决定对于这对男女来说简直是个好消息,男人不但给了艾苦苦路费,还要求自己的母亲去车站送行。送别的礼物是一本书,在清晨的火车站几个流浪汉还在睡梦里,报刊亭里卖报的妇女无精打采。母子两人相视无语,旁边有一堆旧书在卖,标着五毛钱一斤的牌子。
“给你买一本连环画火车上看吧。”
“我不看连环画,买本别的书吧。”
艾苦苦盯着那堆旧书从中发现了一本叫作《小逻辑》的书,艾苦苦知道那本书的作者。在之前让艾苦苦很难懂的那本《资本论》里提到过这个叫黑格尔的人,人们管他叫哲学家。据说哲学是人世间的真理,艾苦苦决定买下这本书,毕竟五毛钱一斤的真理的确不贵。艾苦苦随便打开了一页就发现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都是合乎理性的。”原来人世间的真理是一句充满幽默感的话。
艾苦苦带着幽默感上了火车,他偷偷地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母亲。如他所料她没有一丝眷恋地转过身走进了那座城市,只是艾苦苦没看到她转身之后留下了泪。“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艾苦苦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这真是人世间的真理。看来奶奶把人世间的真理理解错了,天上根本没有神看着我们。艾苦苦在火车到达县城之前吃掉了最后一桶泡面,对于艾苦苦来说泡面是奢侈品。他本来想把泡面汤也喝掉的,可是被列车员收走扔进了垃圾桶里。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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