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滂沱的大雨，哗哗地一直泄个不停。苍茫的天地，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灰白色雨幕里。

路上行人稀少，因为铺设下水管道，到处都是隆起的土堆和被挖开的深沟。我撑着伞，尽量小心翼翼地靠边前行，但还是被狂风下的暴雨淋个湿透。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低沉而来，溅起半米高的泥水差点落到我的身上，我才抬起头来看前面的路。

就在我的眼前，几乎我就要踩到他们的脚后跟——一对老人，共着一把不大的伞，在踽踽前行。两人的头发都有点花白，衣裳是很平常的那种土灰，女人稍矮点，脚上穿着胶鞋，男的赤着脚，把裤腿卷得高高，皮肤很干，青筋暴突着。

当你老了

男人用右手抱着女人的肩膀，左手撑伞，可伞几乎全在女人的头上。女人虽然腿以下全湿，但上身还是干干的。男人的大部分身子都暴露在大雨中，雨水顺着肩膀，到背，到腰，到腿流成了一条直线！

他们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很低，因为雨实在太大，听不见。经过他们身边我才看清他们的脸，有点熟，好像就是天天在市场卖青菜的那两个人！

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们明天还会不会去卖菜，也不知道下这么大的雨他们为什么还在走路。

我只知道，看到他们，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眼睛也有点湿润了，似乎觉得这场大雨也没有了原来的那样令人诅咒，那样令人心里灰暗。就像夏日夜空中的闪电，雨中两个老人的身影使我清晰地想起爱尔兰著名诗人叶芝的诗：《When You Are Old》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

睡思昏沉，靠在炉火边打盹时

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地吟诵

回想起你过去两眼的柔和，

回想起它们昔日浓重的幽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火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地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隐藏着脸庞

这是叶芝写给他一生的挚爱茅德－冈的情诗。他在年青的时候邂逅了美丽，多情，高贵，而又富有正义心和同情心的茅德－冈，并深深地爱上了她。

满腔的热情但最终还是被拒绝。他疯狂，悲伤，憧憬，失望，但痴情不改初衷，将近一生单相思的苦恋，虽然没能获得她的芳心，但使他自己的情感，心灵和灵魂得到了升华，创作的激情也源源不断。

这对才子和佳人，虽然没有书写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结局的传说，但却共同成就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爱尔兰最伟大的诗人。

当你老了

我们在唏嘘感叹之时，的确能在字里行间感觉到诗人那饱含深情，款款动人的对爱情的执着和痴心。读这首诗，是在几年以前，当时只是被它的朴实，真诚而吸引。

但当我读到“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时，我感到心弦被它轻轻地拨动，一股股暖流慢慢地润透全身，那种感觉，真的使人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当我们的爱情，走过年青的激情，走过不惑的骚动，走过中年的安稳，经历岁月的风雨和婚姻的平淡，在我们步履维艰的晚年是否还如初衷般的真诚和厚重？

当我们老了，韶华远逝，青春不再，岁月的流逝在我们的脸上刻下沧桑的痕迹，我们是否还能想着《最浪漫的事》，深深地爱着对方不再美丽，不再英俊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当你老了

虽然看到的只是你们模糊的背影

但我也想此生拥有你们的浪漫

牵住你的手

从心动，到古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