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在小镇上担任妇联主席。
一天,办公室来了一个美女,直奔主题说,要评选全市的“最美孝媳”,她的五婶最适合不过了。
然后就像开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大堆五婶的往事。
她和弟弟从小就是五婶拉扯大的,因为她父亲打工从手脚架掉下后摔残疾了,母亲被生活的困难吓倒,和父亲离婚后远嫁了。五婶一直拉扯她和弟弟,直到她出嫁。
她说,每当看到有月亮的夜晚,她就想起儿时,隔着纸糊的窗户,听着五婶在月光下为全家洗衣服的场景。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将来给五婶养老,至于远嫁他乡的妈妈,她决定不再理她。
看到我似乎满脸疑问,她放慢了速度:“是的,我知道,单凭这,似乎和‘最美孝媳’也搭不上边。可五婶也照顾着我的爷爷和爸爸啊”,要不您自己去我们家看看吧,因为急着赶回外地公司,所以特地来到镇上先把五婶的事情和您说一下,说完,姑娘留下地址就离开了。
姑娘所在村是我们县城远近闻名的大桃基地,记得我赶到到村里的时间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风很大,大朵大朵的桃花在阳光下开得正艳,仿佛在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进入村庄,我向一个大娘打听要去的人家,结果她一听也打开了话匣子:“奥,您要写她五婶子,她可是一个大好人,二十年来伺候着公公,大伯哥,还有大伯哥家的俩孩子,太不容易了……”。
终于见到了这位“五婶”,说话干活无比爽利,家里收拾的非常有条理。听说我要采访她,黝黑的脸庞掠过一丝羞赧。
之后,把我带到了她公公的小院,一点也不像是二十多年来住着病人的院落,我以为会是满院荒芜,没想到还种了不少花,院落西侧还种着一菜畦韭菜,隔着小弓棚就看到里面的郁郁葱葱了。
对于这些,“五婶”笑笑说,常年出不去门怕公公心情不好,种着花菜主要为了让老人调试心情用的。
走到屋里我发现东屋西屋分别住着一“五婶”的公公和大伯哥。中间屋的小灶上还点着炉火,原来是炖着排骨,满屋馨香。
百闻不如一见,我来之前可是没有和任何人透漏我的行程的,这停当干净的室内室外,无处不诉说着五婶的“不平常”。我一下明白了这个“五婶”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难怪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老许多,加上自己俩孩子,一共有四个孩子,两个伤病老人需要照顾。
因为所见所闻太丰盈,“五婶”的典型材料出稿很快,我自己都感动得不行,到了领导那儿,也都夸我挖掘到了“真典型”。
“最美孝媳”申报按部就班地进行,到了最后的计生把关环节,问题出现了:由于涉嫌“抢生”,五婶的材料被卡住了。
原来“五婶与五叔一见钟情”,因为五婶年龄不够法定结婚年龄就没有登记,就宴请了宾客算是“名义上”结婚了。等到了孩子要去入户口了才发现,父母还是未婚呢,所以无论如何也算是“计生关系”有瑕疵的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推不了典型的。
我奔走多日无果,只好和“五婶”说了这个不幸的消息,没有想到她无比释然:“我当时就是死心塌地看上了我们家那口子的为人,所以说这些年,我心甘情愿为了他的家人付出,虽然很苦很累,也值了”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真谛:“本来就不是做给谁看的,累死累活只是为了图个心安”。
如是而已。
这件事过去十年了,每当有月亮的夜,我总会想起这个暖心的故事,想起月亮下为全家八口人洗衣服至深夜的“五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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