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利贞。亨。畜牝牛吉。
彖曰: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柔丽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
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离,上下两离卦,为八纯卦之一。离卦之二、五爻为阴爻,其余四爻为阳爻,阴爻居中,是内柔而外刚,柔顺居中,故“利贞”,柔顺守正,乃得亨通。牝牛,母牛,牛为外强内顺之牲畜,母牛更柔顺,故以母牛为象,说明得离卦者,有柔顺之德则吉。离为丽,附丽,附着。日月附于天,万物附于地。离为火为日,亦为明。两,指日月,作,作成。故象辞说“明两作”,指日月在天,而育作万物。继明,指日月交替照明,君子之德,如日月在天,照明四方。
王弼曰:离之为卦,以柔为正,故必贞而后乃亨,故曰利贞亨也。柔处于内,而履正中,牝之善也。外强而内顺,牛之善也。离之为体,以柔顺为主者也,故不可以畜刚猛之物,而吉于畜牝牛也。
离之两阴爻,分处二、五位,居内外两卦之中,柔内居中,乃柔顺之美。王弼的解释,还是比较清楚易懂。
《河洛真数》云:离者明也。养之以正乃亨。明过必刚,宜养之以柔乃吉,故曰畜牝牛吉。牛柔畜也,牝牛,柔之至也。离附丽也。火出于至无,发于至虚,丽于薪,则无者有,虚者实,薪灭则复初矣。火附乎薪,亦犹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丽正,乃化成天下柔中之谓也。中谓五,正谓二,牝牛二阴皆坤,坤为母牛。畜者养也。大象六五不矜其明,而积以六二之明,是日所不及,续之以月,君所不及,续之以贤,故曰日月之明,终吉不灭。为大人者,四方必照,辨忠邪,知疾苦,烛幽枉,处久长,皆照四方之谓也。
火附于薪,则无变有,虚成实。丽,附着。畜同蓄,豢养。《河洛真数》对离卦的解释,非常详尽。
吴日慎曰:坎性就下,下不已则入坎窞。离性炎上,炎之盛则突如焚如。坎陷,欲之类也。离炎,忿之类也。坎“维心亨”,以刚中则不陷。离“畜牝牛”,以中顺则不突。
吴日慎是明清之际的学者,易学家。吴日慎对坎、离两卦作了对比。此两卦的阴阳爻正好相反,坎阳爻居中,则刚中而不陷,离阴爻居中,则中顺而不突。突,冒失、冲突。
愚案:以二阳畜一阴之柔,丽正而亨通,明丽于天地万物者莫乎于日月,明德于天下庶人者莫乎于仁者。子曰“大道之公,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正是其义也。
丽正,指二、五两阴爻附于其余四阳爻,丽,附丽。阳为正。孔子以自己未能生逢天下大同的黄金时代及三代圣王之世为憾。三代之英,一般指尧、舜、禹三位圣王,也有认为指禹、汤、文王这三位夏、商、周的开国君王。“大道之公”,一般文献为“大道之行”,《集义》编者在这里可能有误。
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
象曰:履错之敬,以辟咎也。
错然,谨慎小心。初九为离之初,如火苗始发,明而未盛,敬慎则无咎。
《河洛真数》云:以文明之德,刚阳之资,在离明之初,如火之始然,日之始旦,离在下未升,无位未进,而履践之实错然璀璨难掩矣。非晦其明,则众忌而咎集矣。敬者畏谨而辟咎也。
有离明之质,而处离之初,非韬光养晦,则众忌而咎集。故须恭敬谨慎才能免咎。
冯当可曰:日方出,人夙兴之晨也。履错然,动之始也。于其始而加敬,则终必吉。祸福几微,每萌于初动之时,故戒其初。
慎始则终吉。祸福必萌于初,戒之于始,则力少而易,纠之于终,则徒劳而无功。处事之初,可不慎乎?冯当可,宋代学者。
愚案:以刚履于礼而能敬慎,诚明于心而能辟其咎也。
初九阳刚得位,犹君子未达之时,以诚明之心,执敬慎之礼,自能无咎。
六二,黄离,元吉。
象曰:黄离元吉,得中道也。
六二居中得位,处离之中,以谦柔之德,行中正之道,故得元吉之兆。元,大。黄,中正之色。
程颐曰:二居中得正,丽于中正也。黄,中之色,白之美也。文明中正,美之盛也,故云黄离。以文明中正之德,上同于文明中顺之君,其明如是,所丽如是,大善之吉也。
六二与六五同德,六二文明中正,上与六五至尊同德,美之盛也。
愚案:柔丽于黄中,通理于中道而行,元吉也。
此爻简明,亦无异义。古来大儒们解释都一样。
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象曰:日昃之离,何可久也?
昃,太阳偏西。九三不中,为下卦之极,九为老阳,日昃为暮,故称大耋。太阳落山,人生会老,本是自然常理。君子乐天知命,虽老耋之年,亦应鼓缶而歌,不可做忧嗟之叹,否则必有凶。
太阳已经偏西,则落日在即,离处此时,又何可久呢?
《九家易》曰:鼓缶者,以目下视。离为大腹,瓦缶之象。谓不取二也。歌者,口仰向上,谓兑为口而向上取五也。日昃者,向下也。今不取二而上取五,则上九耋之。阳称大也。嗟者,谓上被三夺五。忧嗟穷凶也。火性炎上,故三欲取五也。日昃当降,何可久长。三当据二,以为鼓缶。而今与四同取于五,故曰不鼓缶而歌也。
《九家易》从易象上详细解释了“鼓缶而歌”的意思。九三动则离变为兑卦,九三不向下近比于六二,却向上去攀附六五,是因火性向上。上九为大耋。上九近比于六五,而六五被九三所附,故上九有嗟。九三当下比于六二,即鼓缶。今于九四同附于六五,是仰口向上,为歌之象。
《河洛真数》云:九三下卦之极,故日昃为大耋,离为日,九是老阳,三不中为昃也。年过而耋,明过而昏,如日昃也,其能久乎?
年岁大了则耋,太阳西沉则黄昏来临,这是天运之常。
程颐曰:日既倾昃,明能久乎?明者知其然也,故求人以继其事,退处以休其身,安常处顺,何足以为凶也。
日已西倾,不可久也。智者当此,退而休身,安而处顺,即“不鼓缶”,选择其他人来继承事业,即后人来“歌”。能做到这样,自然无凶灾。
愚案:昃,日在西方时。八十曰耋。嗟,忧叹之辞也。处日昃之丽,喜怒哀乐不中节,明将无乃凶,大耋忧于无所继,其昏何可久也?
《集义》编者认为,大耋之嗟,是忧于无人继承。九三处上、下离之间,犹日昃之时,前明将尽,而后明未至,即“明将无”,明无所继,故有“大耋之嗟”。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象曰:突如其来如,无所容也。
九四处上下两明相继之时,而不中不正。火性向上,在前明已尽,后明将继之时,突然冲出,即突如其来,迫于五位至尊,刚暴至此,必无所容,凶之甚也。
王弼曰:处于明道始变之际,昏而始晓,没而始出,故曰突如其来如。其明始进,其炎始盛,故曰焚如。逼近至尊,履非其位,欲进其盛,以炎其上,命必不终,故曰死如。违离之义,无应无承,众所不容,故曰弃如也。
九四为昏而始晓之时,其炎始盛,而近逼至尊,不中不正,而炎其上,故有死如弃如之凶。王弼的解释,还是比较易懂。
愚案:盖四处上下两火相继之时,“突如,来如,焚如,死如,弃如”之不正之行,违于缉熙之光明,何可容抑哉?《荀子》云“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是其义也。
同样堆放柴火,而火总是从干燥处烧起,火是外因,柴火才是内因。九四刚暴不正,本性若此,何可容也?缉熙,光明之意。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象曰:六五之吉,离王公也。
六五居中不正,以柔乘刚,下有九四突如焚如,处此境自有深忧,知忧而泣,以至泣涕滂沱,忧戚如此,得众助而吉。六五居至尊之位,然自身柔弱难立,依附于王公而获吉,故象曰“离王公也”,离,附丽,依附。
愚案:出涕滂沱,忧戚嗟伤,明诚之心,附丽王公,明其明德,以柔得吉也。
哭得如此伤心,乃九四逼迫过甚。主弱臣强之际,知忧而以至诚之心附于王公,以柔终得吉。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
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嘉,嘉奖,褒扬。上九以阳居离之首,刚明之极,能照四方奸邪,故宜于征伐,以止奸除恶,能得嘉赏,折歼恶渠魁,正国兴邦,自能无咎。
程颐曰:九以阳居上,在离之终,刚明之极者也。明则能照,刚则能断。能照足以察邪恶,能断足以行威刑,故王者宜用。如是刚明以辨天下之邪恶,而行其征伐,则有嘉美之功也。征伐,用刑之大者。
程颐的解释非常明白晓畅。
来知德曰:上九以阳刚之才,故有王用出征有嘉之象。又当至明之极,首从毕照,故又有出征唯折其首,不及于丑之象,乃无咎之道也。
来知德认为,“折首,获匪其丑”是首恶必除,胁从不问之意。匪,同非,不去擒拿普通丑类,则丑是指普通随从为恶之人。
愚案:处明之极,出征有嘉,折首以儆,获匪其丑类,功成而无咎,以明正邦也。《诗经·长发》云“武王载旆,有虔秉铖。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蘖,莫遂莫违。”乃其义也。
上九处离之极,刚正光明,征伐有嘉。武王,指商汤。旆,旌旗。铖,长柄斧。《集义》编者以汤兴师伐桀而成大功来释上九,正合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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