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诗云:素心成空唱早晴,日出林照碧波动。 晨露结凝润竹襟,不惹尘生太虚空。
一大早,天就那么亮。太阳迟缓着慢慢降临。那时农村的天总是那么空旷高远、碧蓝。夜仿佛给半透明的油纸包住了,不依不铙地迟落早起,一大早就给太阳拥抱住了,夏日的太阳总是那样鲜红而早起,占去了大半夜,太阳醉着摇摇晃晃晃地浮起来。染红了半边的天。
这里是北方的小家村。这恰恰是旧历的三伏天,是最热的天。等待红消醉醒,人们也都陆续地起来了,浑身油腻汗浸浸的。好在是早晨,男人们还很精神,穿着大裤衩,趿着鞋子,打着哈欠,晃到街中。
四叔端着饭碗走到外边的场院。
他是铁道兵转业,身材挺拔,脸瘦削。这时正是农家的早饭时分,炊烟依依,鸡鸣狗跳,老翁倚墙抽老旱烟袋,也有牧童赶着牧童牧羊出家门。不时,“三来,吃饭了”“小二,吃饭啦。”此起彼伏,呼唤四起。农家场园里便飘散着饭香。
于是,村头便有些穿开裆裤露着屁股流着鼻涕,蹦跳着手里拿着莲花的顽童嬉闹着走来,有梳着长长的辫子欢快地在姑娘的花褂下随着她样柔曼的腰肢在摆动,有用草绳拴着肥大的裤子背着粪筐腰里别着旱烟袋的老头,还有颠着小脚扭扭颤颤手搭着望眼罩盼着孙子回家吃饭的老者。有的端着在海碗,喝着玉米汤,拿着四个窝头,就着青菜,吃得啪啪作响。
四叔瞪着一对大牛眼,高声地对着二孩子说:“呵呵,生活不孬呀吃白馍就着咸鸭蛋。”二孩子的儿子二十岁了,正是谈婚论嫁的时节。要为娶媳,饭就讲究,白玉米汤如白汤,白粉渣馍似白馍,用鸡蛋壳盛着豆腐渣,他正端着烧得红彤彤的油炸辣椒,在热闹处吆喝着:“他大叔,尝尝辣椒。”
二孩子笑着说:“那是,家里有的是白面,还腌一小缸咸鸭蛋呢。”我馋得口水流,涎着脸蹭到他面前,要尝一尝。他护着饭碗,面有点难色。慌慌地看了眼四叔。四叔笑着不说话。
我偷偷地弄了点他的饭菜,皱着眉头忙吐出来。两人哈哈大笑。四叔接着说:“二孩子,快喝你喜酒了,你那大小子昨晚在邻村看电影,我看到他正与一个高挑的大姑娘坐在一个长条凳子上。”二孩子听得眉飞眼笑,连连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忽然一声女人的高声大骂,从大街上传来:“天杀的,谁偷我们家的东西来,不得好死。”
接着一个女人走出来。黑色的辫子粗又长,柳梢眉,倒挂着,更显得有些愁苦,两只眼好像害了相思病,分离得好远恰似在长相思,鼻子高而挺,嘴唇嘟得好高,红色方格褂里,隐约现出一捄红色的抺胸,那里高低起伏有致,纱布裙,红色绣鞋,随着她的快步如飞,一双白藕般的玉足不时如胆小的兔崽子一样时探时隐。
她怀中抱着的娃娃很合时宜地哭着。一遇到丰乳肥臀的她,男人的眼光就有点发直。于是有一个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装着逗弄娃娃,趁机往那丰乳上摸了一把。原来是黑四婆娘,刚结婚一月的少妇,素有小美人之称。
那女人倒没在意,继续高骂。
慢慢地人们知道了原委。原来是地震时期,家家户户都在忙于防震,每家都在自已的庭院搭个简易的防震棚,床往庭院里一架,搭上塑料布,人们就如此安睡。黑三这两天很有些愁苦。生产队里的总是稀稀落落地长着病恹恹的庄稼,一个队里一年就打那么两堆其应蘑菇般的粮食,自已娶亲借了二百多斤麦子,一百多块钱,可队里每年一个人就分十几斤麦子,一个工分值五分钱,要还债是等待到何时是个尽头。丈人是看中了他家有个还看得上眼的房子,不过财礼到要了一大袋子的红薯片。还有五十斤的高梁。到结婚那天,黑四喝得酩酊大醉。到了洞房时却迷迷糊糊的睡得死猪一样。
到第二天晚上,一大早,就与新娘相牵着手到了大床上。两眼放着火看着新嫁娘。可骤然间黑三暴怒,没有落红,他狠狠地打了新娘一巴掌。懊丧地颓然倒在大床上。从此后如霜打的茄子,如枯萎的竹杆。再加上白天的生产队的风雨无阻的出工的劳累。所以一片愁緒涌上心头,何以解忧,愁绪怎么寄托?恰好过了一年,有一刚新兴的麻将。
在张三家设着,凑两桌有余,于是黑三勤勉地每天逢场都到,婆娘每天都含气吞声地拉扯着孩子,不敢前去找黑三,也不敢怨,怕黑三输了后拿自已出气。
黑三往往很晚回家,这晚上,婆娘在睡中听得有动静,起身来看,发现自己家丢了东西还受了欺负。婆娘白天做农活,做饭洗衣,还得哄玩孩子,不胜疲累,又丢了东西,对黑三打麻将更不满,不忍数落,于是争吵,接着传来婆娘的哭喊声。
第二天,便传来婆娘的骂街声。男人见黑三便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家失的东西找到没?”黑三红着脸急急地去找婆娘。女人们嘻嘻嘻嘻地谈论着,见到婆娘立时停住,等待她过去后狠狠地往地上吐着唾沫:“真不害羞,还骂街呢!”
过了一会,街上寂寂,没有那婆娘的骂街声了,听人说,婆娘被黑三狠狠扇了三巴掌,抱着怀里的孩子,被打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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