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里的另一个小故事。
少年的你我就读一所乡镇小学,小初连读,校况复杂,敲诈勒索、打架斗殴、杂碎猥亵事件时有发生。五年制的最后一批里,有个学生,简称C君,流川枫现实版人物,痞帅,阳光大男孩,彼时,受欢迎程度便不赘述。
某日放学后,警铃大作,C君在几名片警的簇拥下走出校门,陆续几日,迎来送往,皆是如此。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C君的父亲被人砍死在家中,仇杀。
完整的故事还原:C君儿时,家中被盗了一张披挂在太师椅上的老虎皮,最后揪出两名青年,甭管真相到底如何,这两人都成了乌鸦。
若干年后的一个晚上,两名青年与另一同龄人聚酒,念及此事,满腔怒火,借着酒劲,要去讨教个说法。
怎么个讨教法?酒上了头,拿砍刀问。
C君的父亲是个大混混,名下有间酒楼,坐落在开发区,生意生意,自然也是家了。
主人应声开门,迎面便是一刀,直接卸了一条胳膊,就剩一张皮连着。男人愣了一秒,面目狰狞的回头朝闻声下楼的妇人咆哮道,滚回去!门锁死!别出来!
妇人也是个狠角色,没像电影里的扭捏情侣那般自寻死路,她知道这是仇家上门,自己男人是躲不过这一遭了,果断上楼,哐当锁门,拿沙发顶着,颤抖着报了警,而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耳边是打斗声,惨叫声。
还好孩子不在家,她闭上了眼睛,常做的噩梦在现实中降临了。
还好小王八蛋没在家,男人咽气的时候,突然想起很快就是周五,答应小家伙的那套球衣要欠一辈子了。
C君最后见到他的父亲,是在阴冷的太平间,江城很少下雪,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父亲冒冒然就成了一具冰雕,四肢零碎,五官不全。
这样一起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刑事案件,留给警方的,就只剩抓捕凶嫌和保护当事人直系亲属两件事。
三名凶手很快便落了网,依照惯例刑判,具体情况不得知,无非是事情盖棺定论前,双方聘请律师,法庭上、执法程序上你来我往的为己方争取最大合法权益。
至于谁是从犯谁是主犯,谁要吃枪子谁要蹲一辈子还是几十亦或十几年的苦牢,都不是一个小老百姓会去关心的事了。
不久后,C君去了中学,听说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不与人打交道。立马便有第二种声音出现——哪有,他照旧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老样子,不念书,每天跟球过,情书收到抽屉兜装不下,死了爹难道也要跟着去死么?一辈子都别过了?他才多大,他能懂什么。
我中学转校,再也没见过C君。
十几年后,一次休假回家,母亲边切菜边说,那个谁谁谁,你还记得么?
我说,谁。
“就是小时候他爸给人砍死的那个。”
哦,我知道。
我只是忘了他的模样。
“他也进去了,亲手给他爹报了仇。”
“挺好一小伙子,也不结婚生娃的,敢情是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啊,大概也不想拖累别人。”
“这下可不给他家绝了后嘛,他爹就是活过来也得气死啊。”
“人啊,可不能跟自己犟啊,有些事,该过还得过去。”
思绪一下子飞回到那个灰蒙的下午,警车,制服,抱着球茫然四顾的少年。
脑海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原来早在十几年前,心就荒芜成漠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