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迢府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做事自然不能为所欲为。虽然想出去看看在柳城的那三家铺面,但京江暂时也只能留在迢府里“按兵不动”。不过,在迢府里四处“游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毕竟她对迢府也是充满兴趣的。
说不定还能遇见他……
用过餐后,京江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岁兰在迢府里闲逛。昨晚京江是被抱着进迢府的,她对迢府自然毫无印象,今日一出院落,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讲的应该就是眼前的景色。京江所在的院落是在一个大湖的湖心,湖中种满了荷花,一道红色的九曲桥接连着湖岸。九曲桥上有一座凉亭,亭中轻纱飘扬,脆铃轻响。远处的湖岸上栽着连片的翠柳,轻风拂柳,疑幻似真。
这院落真是风景绝佳之处,也是绝佳的“牢笼”——院内的情景在岸上就能一览无遗,但是岸上的景象在这个院里却无法窥探。只要九曲桥一封,这院落就是一座孤岛!
京江在心中冷哼了一声,看来这迢府的人真的不欢迎自己呢。不过,我做人做事光明磊落,这迢府自然也不敢把我关起来。
想着,京江已带着岁兰,后面跟着四个侍女,大摇大摆地过了九曲桥。
南昱迢氏,迢,虽然不是南昱的国姓,却是御赐之姓。南昱国中,迢氏,只此一家。
迢家,表面只是一家经营布匹的普通皇商,但实际上,迢氏掌握着南昱的经济命脉,是南昱皇帝的私人金库。可惜的是,迢氏一族一直人丁单薄,时至今日,迢家只余一个当家的娘子和一个多病避世的郎君。
当然,这些都是京江和外公通过翻译文稿得知的。
“迢娘子也真不容易啊。”半路上,岁兰忽然自言自语道。
京江疑惑地看向她。
“迢家夫人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听说当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后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大病了一场。迢家家主为了夫人的病遍请了天下名医,但是迢夫人的病总是反反复复。三年前迢大爷忽然带着迢夫人离开了迢家,从此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迢家虽然还有一位郎君,但是这位郎君天生体弱,迢大爷和夫人失踪后迢郎君更是一病不起,迢家的担子就这样压在了迢娘子身上。那时,迢娘子才刚刚十三岁。幸亏天下人都知道迢娘子和太子殿下有婚约,否则真不知道迢娘子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么说来迢梓瑶的确不容易,不过看着迢府里井井有条,相必迢梓瑶也是能力过人的。
迢府占地广大,但院落却不多,除了湖心的枕荷轩,就只有迢府的主院思兰院、迢梓瑶的闺阁赏柳庭、清竹园以及其余的两三个小院落。
当京江路过一个被翠竹包围着的院落时,不由得被这满目的青翠吸引住,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何娘子,这里是我家郎君的院落。”身后的婢女轻声介绍道。
京江一震,满目惊讶地看向出声的侍女,侍女看着京江眼神有异,连忙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娘子,迢家郎君体弱多病,鲜少有人见过他。”岁兰见侍女不出声,就轻声向京江解释道。
之遥,原来这里就是你的院落。京江凝望着竹园深处的那一扇关闭的小竹门,似乎要把它看透一般,嘴角的一抹笑意如三月的春意,想藏也藏不住。
也许外人并不知道这位迢家郎君的名字,但是京江却早已把它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心里——迢之遥。
虽然文稿的内容杂乱无章,但京江却把关于迢之遥的内容都收集了起来。文稿说,迢之遥体弱多病,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却是司星翰的挚友;文稿说,迢之遥谦而有信,足智多谋,司星翰对他无比倚重;文稿说,迢之遥美艳无双,雌雄难辨;文稿还说,迢之遥英年早逝,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京江不禁捂住了剧痛无比的心胸。京江当初就因为在文稿的复印件中看见了“英年早逝、死于非命”这八个字,急于要弄清楚迢之遥死因的她才不顾一切地往外公家赶去,结果出了车祸……
不过,如今居然因为车祸而穿越到了南昱,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何娘子,何娘子……我家娘子吩咐过,不能打扰郎君……”见京江在清竹园前驻足不肯离去,迢家的侍女唯恐京江要进去,连忙催促道。
“我明白的,只是见这片竹林清雅脱俗,不免看入了神。”转过神来的京江藏好了眼中的眷恋和悲痛,说道。
转身步步远离清竹园,回头遥望那茂密的竹林——不但阻挡了世人对院落深处的烦扰,也阻挡了京江的痴恋。
接下来的几天,京江依然乖乖地呆在迢府里,但是她每天都会在迢府里散步,在清竹园前驻足片刻。
似梅倒也“尽心”,自从京江来了迢府后,每天傍晚她都会到枕荷轩伺候京江用晚膳。其实也用不到她亲自动手伺候,往往只是站在一旁督促一下其他侍女,偶尔和京江闲聊几句,态度也已不似当日那么傲慢。“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京江自然也不会跟她多计较了。
京江在迢府无所事事,似梅就叫人拿了一架古筝放在九曲桥的凉亭中让京江解闷。
京江不知道“何京江”会不会古筝,但她自己却学过古筝的一点儿皮毛,如今偶尔在弦上拨弄几个音,慢慢地居然把以前练过的曲子又练上了手。每每在京江练琴之际,岁兰就会坐在一旁,拿出一些小荷包,在上面一针一线地绣着花样。京江知道自己不是拿绣针的“料子”,看着岁兰绣了几针就已经头晕眼花了。
偶尔,京江也会翻翻账册,发现柳城三间铺子的经营情况都不太乐观。虽然京江从未经商,但既然这三间铺子是自己的产业,即使是装装样子也应该去巡视巡视。
顺便,也找个机会出去逛逛。
可是,虽然南昱民风开放,女子外出也不会有很大的限制,但毕竟如今寄人篱下,而且京江身上有孝。要外出,还是要找一个比较正当的理由才好。
幸好,过几天就是十五了。从古至今,初一十五都是拜神的好日子,也是深闺女子以拜神为借口外出逛街的好日子。
当晚,京江就告诉似梅她要外出的事。到了十五那天,似梅带着几个侍女一早就到了枕荷轩,伺候完京江梳洗、用早膳后就引着京江到了二门,拓郎和已经准备好的牛车已在二门候着。京江登上牛车后,牛车就徐徐朝柳城的东市而去。
南昱的开国皇帝司南浔来自大唐的长安,南昱的城市都是按长安的形式建造,城内划分为一个个坊市。特别是南昱的都城永安,据说是完全仿照长安建造的,连宫殿名、坊名、城门名都与长安几乎一样。
柳城,是南昱的经济命脉所在。柳城临海,柳城东边有南昱唯一开放的港口——来自远东的珍珠、珊瑚,来自西南的香料,以及来自从东临国转口过来的北鹫乳酪……都从这个港口源源不断地送进柳城,送往南昱各地。
毗邻港口的东市,售卖的多是来自各地的贵重舶来品,以及南昱本土的精良商品。自然,来东市逛街的,要么是富裕的南昱人,要么就是来南昱淘宝的外国商人。
何家在柳城的三间铺子就在东市里。
可京江一路逛来,看见那些精美华丽的牛车都只停在东市的其中几家绸缎庄和绣庄门口。
京江随着人群进入其中一家名为“萤锦”的绸缎庄。这家绸缎庄高达三层,一楼的顾客都有一名“售货员”带着选购布料;二楼被划分为一个个雅间,雅间的顾客坐在房内,一边喝着茶一边挑选由“售货员”送上雅间的布料;三楼是密封的,只能看见一排关闭的窗户。
整家店门庭若市,五彩缤纷的布匹晃花了京江的眼。如丝滑的布料让京江心中微微一震,试问有哪个女子能抵抗这种质感的布料,都恨不得能用它包裹着自己的身体,用全部的肌肤感受它的柔润丝滑。
难怪,这家店铺会这么红火。
“这家是迢家的铺子。”岁兰在京江耳边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岁兰知道的真不少。
看着京江一脸恍然的样子,岁兰轻轻叹了口气,指着店铺的招牌,说:“看到那个‘两枝五叶柳’的图案没?那是迢家的家纹。”
京江顺着岁兰所指,发现这家绸缎庄招牌上果然除了有“萤锦”二字以外还有一个“两枝五叶柳”的标志。京江认得在东市的许多店铺招牌上也有这个标志,除了绸缎庄、绣庄,还有玉器铺、字画店,甚至食肆、酒楼……
难怪文档说迢家富可敌国,就看这繁华东市中十铺有六铺属于迢家,就可知迢家的产业在南昱有多么得举足轻重。
也难怪,毕竟这柳城就是迢家的封地。
文档中是这样记载的:柳城,本不叫柳城,原来只是南昱国东边的一个无名的小港口。在南昱第二代皇帝司应逊在位时,来自东临国的迢氏先祖向南昱皇帝求娶懿兰公主。南昱皇帝不但一口答应迢氏先祖的求亲,还恳求迢氏先祖留在南昱国。迢氏先祖不肯,执意带懿兰公主回东临国。就在迢氏先祖和懿兰公主准备在港口登船回东临的前一晚,南昱皇帝命人在小港口栽满柳树。
柳,与“留”同音,南昱皇帝正是用这满城柳树来挽留迢氏先祖。
迢氏先祖一夜醒来,看见满城的柳树,满怀感动。当他看见彻夜等在港口的南昱皇帝时,迢氏先祖终于答应留在南昱,但是他要求南昱皇帝答应:迢氏一族永不入仕,不封侯,只做寻常商家;而且迢氏一族就在港口安居,无事不入京。
南昱皇帝见迢氏先祖愿意留下自然大喜,不但答应迢氏所有要求,还立刻命人在港口附近修建迢府,把港口方圆一百里设为柳城。柳城一切土地均为迢家产业。南昱皇帝还亲手画了一幅“两枝五叶柳”给迢氏先祖,并在画上写下一封诏书:只要南昱的土地上还有一枝柳枝,司氏一族必保迢氏永享安泰。
从此,迢氏一族虽然从没有出仕封侯,但是柳城俨然就是迢家的封地。如今,司星翰已经是司南浔的第三代孙,迢家也不再是“普通商家”,但很明显,司家对迢家的恩宠没有消退半分。而且随着司、迢两家的联姻,司、迢两家的血脉早已融合在一起。
当日何京江仗着自己是太傅之女,而迢家只是商家就刁难迢梓瑶,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何家的“锦绣庄”就在迢家的“萤锦”不远,然而相比“萤锦”的红火,何家的“锦绣庄”就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锦绣庄的掌柜热情地招待着京江,对于掌柜的“服务态度”,京江还是很满意的。可惜,锦绣庄的布料又厚又重,还硬如麻布;颜色虽然也不少,但是都比较暗淡;花纹也不行,与迢家精细繁杂的花纹相比,何家的花纹只能用粗糙形容。
看着这样的布料,京江心中一沉,深知自家的店铺在迢家店铺旁边,却能至今都没有倒闭已经算是奇迹。
“贵店的布料如此特别,不知是出自哪家布庄?”京江似是随意问道。
京江觉得掌柜精神一紧,但也客气道:“敝店的布料来自海外民族的妇人之手。她们收集山上的野蚕茧抽出蚕丝,再掺入棉丝织成布。虽然这些布料柔滑不足,但是胜在保暖,初冬用来做成披肩正适合。”
掌柜倒也实诚,但是能用来做披肩的布料多得是,为什么非要用这么硬、颜色又暗淡的布料呢?况且,初冬又有多长的时间呢?
京江收起失望的脸色,微微点头,让掌柜帮忙选了两匹米白的布料送去迢府。
掌柜听见“迢府”,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想必,他以为京江是迢家派来找茬的。
“我是迢家的远方亲戚,只是暂时投靠在迢家。刚才悄悄到迢家的绸缎庄看过,那些布料的价钱……”何家布料其实也有一个比迢家绸缎优胜的地方,就是何家布料比迢家绸缎便宜得多。
可是,能坐着精美牛车来东市的人家又怎么会差那几个钱呢?
掌柜看着京江一脸羞色,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就吩咐下人把京江要的布料送出去了。
从锦绣庄出来,京江又到何家的另外两家铺子看过:锦衣居是做成衣生意的,衣服的料子很普通,京江不知道南昱流行什么款式的衣服,但是以她的眼光,她觉得这锦衣居的衣服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倒也有些书生或侍女来买成衣,想必是因为价钱比较低廉的原因。锦饰居是做玉石首饰的生意,虽然首饰的用料不算贵重,但是款式倒也别致,眼看有不少富贵人家的侍女在选购。
这两家的生意倒比锦绣庄要好。
巡完三间铺子已近中午,京江让岁兰叫上拓郎,在“萤锦”对面的一家两层高的食肆用午饭——这家铺子也是迢家的。
刚一进门,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厮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这时,岁兰正在对京江进行“名门闺秀不能在大庭广众饮食”的教育。这小厮也机灵,听着岁兰的话,连忙迎了京江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岁兰已渐渐习惯了和京江一起用膳,自动自觉地就坐在了京江旁边。反而拓郎是死也不肯坐下,直至京江用了绝招——用力地拍了一下案面,拓郎才用一副英勇就义似得嘴脸跽坐在京江身边,但整个用餐过程拓郎都拘束得很,几乎是京江轻咳一次他才夹一口菜。
京江用完膳,刚刚漱了口,本想再坐一会儿。但隔壁的雅间似乎来了贵客,掌柜亲自上来招呼,出出入入的小厮扰了雅间的清静。京江微皱了下眉头,就叫岁兰去结账了。
岁兰扶着京江下楼梯的时候遇见了一位上楼梯的女子,女子一副侍女打扮,但是衣料却是京江在萤锦里见过的——萤锦的衣料都价值不菲。
女子在楼梯见到时京江愣了一愣,随后垂首站在一旁让京江先过。京江与女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习惯性地颔首向女子致谢,却错过了女子脸上一副震惊的表情。女子望着京江的背影沉思片刻,然后快步走进了京江用膳隔壁的雅间。
京江和岁兰站在食肆门口等拓郎把牛车驶过来,这时的东市却是最热闹的。
因为已近中午,东市中充满了食物的香味:烤羊肉串的、炙烧鱿鱼的、卖肉包的、还有各色香喷喷的面条、烧饼、米糕……高门的女子当然不会当街进食,但是她们也禁不住这些诱人的香味,纷纷让身边的侍女把这些小吃买来。她们要么躲在牛车里就地开吃,矜持一点儿的就会回到府邸再吃。有些高门女子还喜欢趁机做做善事,花点小钱买下十来屉包子分给街上的小乞丐。所以,东市的中午除了来购物的人,还有许多来碰运气的乞丐。
瞧,又有一位高门娘子刚刚做完善事,如今正坐在牛车里挑起车帘,接受着乞丐们的跪礼。她的嘴角优美地挑起却始终掩盖不住她眼中的轻蔑,她端坐在华贵的牛车里宣示着她的富贵阔气,宣示着她的高人一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阵阵惊叫声,人们纷纷从高门娘子的车后方涌来。高门娘子车前的乞丐一涌而散,岁兰也下意识地把京江护在自己身后,高门娘子见势头不对已经从车厢里走出来。她站得高看得远,看见不远处一匹疯马正拉着一辆马车朝这边横冲直撞过来。高门娘子脸色一变,连忙扶着侍女下了马车。侍女顾着扶主子,把放在车厢前的一篮米糕踢翻了,米糕滚下了马车。躲在一旁的人们都盯着已近眼前的疯马车,却没留意到一个小乞丐正跑回高门娘子的马车前捡米糕。
当京江挡开岁兰的手跑过去抱起小乞丐的时候,疯马车刚好撞上了高门娘子的马车。疯马被结结实实的一撞撞翻在地,高门娘子的马车却打侧往前冲了几步后侧翻在地,两辆车上一些撞飞的木件纷纷打向路两旁的行人。
京江似乎听见岁兰的一声尖叫,随即背上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地向前扑倒,手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原来一块不大木板从车上飞出,刚好打在刚刚把小乞丐扶起来的京江背上,京江被撞得抱着小乞丐往前扑倒。
京江眼前一黑,随即已听见岁兰的惊叫声来到自己身边。
“娘子!娘子!你有没有伤着,有没有伤着!”岁兰惊慌失措,一把拉起京江怀里的小乞丐,随即又尖叫了一声,把京江紧紧地搂进怀里。
这个小乞丐居然有一个大于常人的头,而且青红交错的血管隐现在头皮之下,让人心惊。
虽然心惊,但京江没有像岁兰那样惊慌,她知道这个小乞丐只是个得了脑积水的孩子。
京江靠在岁兰怀里觉得有点儿眩晕,她想叫岁兰不要害怕,但手上却似乎有液体流了下来。
“啊!娘子,你流血了!”岁兰又惊叫了一声,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京江抬起右手一看,原来刚才扑倒的时候手臂磨破了皮,衣袖上已经开出了一朵朵红梅。虽然现在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但是手能动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京江细声安慰道。
正在京江和岁兰说话的时候,又一个小乞丐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大概七八岁,似乎是小乞丐的同伴。小乞丐想把京江扶起来,但他看见京江一身白衣,自己的手却脏兮兮的,只好拉着小乞丐向京江跪了下来。
“别!别!”京江虚弱地叫着,“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被吓到了,休息一下就好。”
年长的小乞丐愣了一下,刚刚被京江救了的小乞丐却哇地一声哭了。
“你看,你吓着他了。我都说没事了,你们回家吧。”京江继续说道。
年长的小乞丐又定定地瞧了京江好一会儿,才对京江稽首一礼,说道:“谢娘子救命之恩。”
京江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年长的小乞丐又朝京江行了一礼才拉着小乞丐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一条小巷走去。此时,京江才发现那个年纪稍长的小乞丐是个有脚部残疾的孩子,心中不禁隐隐一痛。
疯马车撞上来之后看热闹的人把街道挤得死死的,拓郎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他看见岁兰扶着京江坐在地上,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跑过来把京江扶了起来。
京江的手受了伤却不想回迢府劳师动众地叫医生,她让岁兰和拓郎把她送去附近的医馆包扎伤口。
拓郎听令,抱起京江就朝人群外的牛车跑去,岁兰在后面一边跟着跑一边责怪拓郎来得慢。
一场骚动就此落下帷幕,街上除了在收拾那两辆车和疯马的巡防员和个别被木件打伤的途人在路旁歇息以外,其他看热闹的人已经渐渐散去。
不曾想,在路旁一家两层食肆的房间里,一位身穿紫色衣裙的少女依然坐在窗边,望着楼下的情景饶有兴致地和自己的侍女聊天:“你确定刚才那个真的是何京江?”
“是的。”侍女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少女:“婢子和何娘子迎面而过,看样貌的的确确是何娘子。不过……”
“不过什么。”少女接过侍女的茶,轻抿了一口。
“不过,她的气度又不像是何娘子。”要知道,何京江是绝对不会对着别人点头致谢。
少女听了侍女的话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轻蔑:“是啊,何京江又怎么会舍身救一个小乞丐呢?有趣,有趣!”说着,少女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她不是何京江的话,她又能是谁呢?
拓郎驾着牛车在东市拐了几个弯就在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医馆前停了下来。
医馆的招牌在门上摇摇欲坠,医馆里见不到医生,也不见有病人,只见角落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百子柜,柜子上的扣环反射着街上的阳光。岁兰看着这副情景,就责怪起拓郎来:“这家医馆这么简陋,怎么能让娘子在这里治疗。”
“这家医馆虽然看起来简陋,但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治疗江湖人的刀剑伤最厉害。”难得拓郎说那么多话,想必他对这家医馆是非常推崇的。
“什么?江湖人?你怎么能把我们娘子和那些粗鄙的江湖人相提并论!”
拓郎听着,眉头一皱,刚想出声反驳,京江就插话道:“好了,别吵了,我的手好痛。”
岁兰听了,连忙把京江扶下了牛车,紧张道:“哎呀,娘子,你没事吧。”
其实京江的手的确没什么大碍,血止了不少,也不太疼了,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不让岁兰和拓郎继续吵下去。
京江刚下牛车,抬头就被医馆的招牌吸引住了。医馆的招牌非常随意,像是随便找块树皮挂上去的一样,招牌上的字是写上去,暗色的树皮几乎把墨黑的字都隐藏起来了,但隐约能看出“陋室”二字。
陋室,那是京江外公书房的名字,也是京江外公最喜欢的文章。
《陋室铭》是唐代的作品,随着唐使穿越到了南昱也不奇怪,但是忽然看见这么熟悉的名字,倒让京江产生了“他乡遇故知”似的感觉,更何况,它是外公最爱的名字。
恍惚间,岁兰扶着京江已随着拓郎进了医馆。医馆里的医生是个慈祥的老人家,他查看了一下京江的伤口,说了句:“皮外伤,无大碍。不过,要想不留疤痕一定要注意饮食。” 说着就准备给京江清理包扎伤口了。
京江听着,微微一笑,本来就是皮外伤,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淡定。但是岁兰就不同了,她一边盯着医生给京江包扎,一边不断地问医生怎样才能确保不留疤痕,慈祥的老医生也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后,岁兰又想起京江的背上被木件打到,但是又不可能让京江露出背来让医生检查,老医生只好让自己的妻子帮京江检查。老妇人帮京江检查,岁兰也不放心,一定要站在一边盯着。直到老医生说京江的背只是有点儿瘀伤,没什么大碍,吃两服散瘀的药就行了,岁兰才终于松了口气。
京江看着岁兰紧张兮兮的样子,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但心里却是感动的。
趁着这次到医馆的机会,京江还买了不少泡茶的材料:枸杞、菊花、金银花、薄荷、桂圆、红枣、甘草……以后的花茶就能有更多的变化了。想起司星翰神经兮兮地说“你们是喝这种茶的”的样子,京江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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