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要脚踏实地,然而在如今这些已经被架空的大城市里,每一天,都有多少人穿梭在你的脚下。
这听上去好像有点过瘾,但转眼你也一样会下沉到别人的脚下,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都市剧里表现一个人成功,要站在高大的写字楼落地窗前俯瞰城市了吧,最好手里还拿着杯洋酒。
喝醉的男人
2010年的冬天,我在北京。那时候的北京公共交通还有政策扶持,地铁2块通坐,感觉充50块钱可以用很久,不过当时我比较少坐地铁,因为坐公交4毛。
但我喜欢坐末班地铁。白天的北京让人觉得喘口气都困难,只有夜晚人潮退去后,才能缓过神来感受到那个身处巨大空间中的自己。
高峰期的时候,你不是人,你是一块肉,车厢也不是车厢,是塞满肉的罐头。当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最后的灯光在洞里亮起来,你不用再被人流裹挟而是正常的甚至可以稍微迟缓一点的迈进车厢,坐在终于不再挤满人的座位上,甚至可以坐的歪斜一点,可以把腿摊开。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人和车厢,才变回各自的模样。
记得有一次,我在一趟末班的地铁上,中途有个工作人员搀扶上来一个喝醉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大概距离我三人间隔的座位上,头一耷拉不动了。从西装袖口上的呕吐物和裤腿上的痕迹来看,哥们儿应该是摔过了。
浓重的酒气弥漫着,周围为数不多的几位乘客纷纷跑去旁边坐了,那位工作人员看我没有挪窝的意思,便麻烦我到站叫一下这哥们儿,我点头答应。
我看了看这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兄弟,一身业务员的打扮,挎包的边缘已有些残破,头始终耷拉在一边,头发蓬乱,一动不动。我摸了一下口袋,找出半包纸巾,起身走向他,突然,他上半身抖动了一下,一口吐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又马上恢复原状,一动不动。眼睛自始至终没睁开过。
已经挪去旁边的那几位,见状又往远挪了挪。
我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恶心着了,此时车已经缓缓到站,周围的几位女士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在车门前,捂着鼻子。我上前一边扒拉一边试图叫醒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业务员,然而他实在喝的太醉,直到车厢只剩我们两个人,他还是没醒。
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刻,我无奈的将半包纸巾塞到他手里,在他耳边喊了一句:“来,走一个!”,哥们儿突然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我转身下了车。
那年冬天过后,我离开北京回了深圳。
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有上和下两个方向的?
后来,我在深圳的地铁上也遇到过一些人和事。
乞讨的孩子
三四岁的男孩,手里拿着二维码,跟着一个拄拐的男人,向每一个乘客鞠躬,缓缓的,九十度,什么话也不说。大多数人看着手机头也不抬,有的人抬头看看,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这里面也包括我。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见那孩子从几个年龄相仿的小朋友身边走过,那几个小孩本来在车厢里追逐打闹,家长的视线都在手机上,没空理他们。当那鞠躬的孩子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几个小孩全都停了下来,充满好奇的看着这个同龄人,那一刻,我看见了命运那张冰冷的脸。
哭泣的女孩
她就站在我对面,靠着座位旁的栏杆,戴着耳机,盯着手机屏幕,在晚高峰的人群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注意她,大家一如既往的专注着自己的手机。我看着她从低着头不断的擦眼泪,到后来干脆仰起头,靠在车厢上,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意地流下,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就那样无声的痛哭着。拿手机的另一只手垂下来,我看到手机屏幕上不断向上移动的歌词。
那一刻,我差一点就要向她走去,但我体内的冷漠和麻木将我按在原地,直到这个掩面痛哭的陌生女孩冲出了车厢。我猜那一站不是她的目的地,她只是忍受不了这一切了。
人真的是会变化的,我回顾这7年时间,完全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冷漠。我在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时候,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了那些吃过的亏,上过的当,付出没有回报的琐事所带来的“后遗症”上,慢慢的,我以为我学到了很多,我社会人了,实际上,这些只是活着的技巧,非常肤浅的东西,而善良和怜悯之心,那些人之所以为人的道理,都被我抛在脑后。
我听着那来自地铁和人海的风,想起那些如我一般麻木的人,听说我们也在参与创造更美好的未来,如果真是这样,我为我自己和那个美好的未来,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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