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赶到大殿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只留下满天的彩霞挂在皇宫头顶。满天的彩霞难得一见 ,路遥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
“路将军,国主在内殿等你。”身后赵洛的声音提醒着路遥。
路遥顿了顿,随即就去了内殿。
进入内殿,雪国来使已经坐在了哪里。路遥虽没见过那人,却认得那身衣裳。那是求亲使才穿的。对于此人来意心里也猜了个十之八九。
走到内殿中央,路遥和阿七作辑行礼:“国主。”
“路将军不必拘礼,来坐。”宁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谢国主。”走到桌子前坐下,路遥和雪国来使面对面。虽然两人一个坐那边,一个坐这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但路遥还是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老茧。那种老茧,只有常年厉兵秣马的人才会有。
三人坐在各自的桌旁,各自抿着茶,谁也没有说话。
路遥手上一杯接一杯的倒着茶,眼睛却一直在对面那人身上没有离开。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路遥看见迎亲使的第一反应。
三人沉默 良久,许是那来使被路遥看得有些心慌,起身匆匆和宁樊告了别就回了宫外住所。
“国主当真打算让长公主远嫁?”路遥的话里带着一股寒意,像是在质问。
宁樊深呼出一口气,没有接话。拿起雪池写给他的信递给了路遥。
看着路遥的表情随着信变得越来越愤怒,宁樊走到窗前,看着这如牢房一般都皇宫,心里百般滋味。
“宁海国内无男儿?要用女子换平安。”路遥将信一掌拍在桌上,咬着牙低吼着。转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宁樊,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为何不战。”
“阿七,把门关上。”宁樊朝站在微靠墙边的阿七吩咐着。
内殿的门被阿七关上,房间里除了窗边照射进来的余光显得有些昏暗。
宁樊走到一旁的宗卷架,摸索到一个不起眼的卷宗按了下去。
在宗卷架的角落里,宗卷架往从中间分开,一道小门隐现出来。走进小门,里面昏暗无比。但随着蜡烛被依次点亮,路遥慢慢的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密室不大,四周的架子上都是一些宗卷,宗卷上一个红色的密字异常的显眼。密室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子上的“沙丘”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小旗。桌子的正上方是一张宁海国地图,地图被划分成了两份,上面的各个地方都写上了当地驻守将领的名字。路遥的名字在宁海国的最北边——雪国和妖人谷的边界上。周围涂满了正黄色。
“这是……我朝各大势力分布图?”阿七看着眼前的地图,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路遥。”站在前面面向地图的宁樊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路遥。“你刚才问我为何不战,你看看这图,如果开战,我们有几成把握?”
路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宁海国表面上是一片祥和,但朝堂势力有六成在宁樊皇叔安阳王手里。宁樊手里只四成。宁樊虽是国主,但一直体弱多病,安阳王早已对皇位虎视眈眈。宁樊上位六年,期间也铲除了安阳王不少爪牙 ,但要想将安阳王连根拔起,并不容易。
“你手上有十万精兵,我手上有五万御林军。但安阳王手上有二十五万精兵,光王虎手上就有十三万。我们手上的兵力连安阳王都打不过,更别谈雪国和边境上的妖人。”宁樊沮丧的说着。
路遥:“所以阿远就成了你手上的棋子,你就要把她推进火坑?”
“路遥,你看看那些皇城外的百姓 ,那些宁海国的子民。阿远有第二个选择吗?难不成我要因为她是我妹妹我就要弃满城百姓不顾吗?雪国要和亲,宁海国只有一个公主。宁远是皇女,这是她的职责。”
“你以为在这皇宫里她就好过吗?这偌大的皇宫就不是火坑?”宁樊反问着路遥,见路遥有些惊愕,他又继续说着:“这些年你常年镇守边疆,城里的风言风语你自然是听不到。可是阿远呢?每天她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
“风言风语?”宁樊的话像一把刀,深深的插进了路遥的心里。她走上前,站在宁樊面前逼问着:“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风言风语。”
宁樊走上前,绕过路遥,走到路遥身后的案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能有什么风言风语。”
宁樊轻叹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心情,又像是回忆那些话。停顿了数秒,宁樊接着说:“你是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她是倾国倾城的长公主。你真的以为你们之间那暧昧的眼神我们看不出来吗?路遥,你如果不是装疯卖傻装不知道,那你就是在玩弄阿远。”
“我没有装疯卖傻,我更没有玩弄阿远,我只是……”
宁樊激动的站了起来: “只是什么?你只是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路遥,但凡是心智成熟的人都看得出来。阿远看你的眼神那里像是一个女儿家看女儿家的眼神,那分明是恋人之间的爱慕之情。”
宁樊一口气说完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来平息自己愤怒的心情, 见路遥没有接话就又接着说道:“你常年征战在外,这些话自然传不到你的耳朵里面。可阿远在宫里,那些辱骂的话一字不落的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宁樊说得有些哽咽,眼眶变得血红。别过头,把眼睛里的雾气咽了回去。
重新坐回椅子,宁樊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那些人都怎么说阿远的吗?”宁樊抬头看着路遥,血红的眼眶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瘆人。
“他们说阿远有断袖之癖,简直是我宁海国的耻辱,应该撤了她长公主的名号,发放边疆。又或将她贬进诏狱,生不如死。”宁樊咬紧了牙,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手掌紧紧的抓住椅子,指尖掐得惨白。
宁樊又深吸了几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恳求:“路遥,算我这个当哥哥的求你了,如果你真的是真心喜欢阿远。就放开她,让她去和亲,把她平安的送到雪国。别再让国人对她指手画脚了,好吗?”
路遥没有说话,一滴泪从眼角划过脸颊,滑到下颚,滴了下去。
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路遥愤然转身走出密室,走出了内殿。
路遥一步一步的走在皇宫的石子路上,路上的石子硌得她脚疼,她以前都没有觉得皇宫的路怎么硌脚,硌得这么疼。阿七远远的跟在后头,刻意和路遥保持着一段距离。
路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城墙上,四月的晚风还夹杂着一丝寒气,吹得后面的阿七不由打了个寒颤。
看着城墙下各家各户的灯火,路遥突然明白。这皇宫里每个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宁樊不是,宁远不是。就连她路遥,有一天也得为国战死在沙场。
抬头,十六的月亮是那样的圆。老人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确是不假。
看着脚下这万家灯火的祥和,看着天上白如绸缎的月光,路遥怎么看这都像是一种讽刺。
“少主,不早了。公主还在等你用膳呢。”阿七在身后小声的提醒着。可路遥现在不敢去见宁远,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宁远说和亲的事。
继续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洞,路遥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火光也变得昏暗无比。
咬咬牙,毅然转身去了清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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