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吉祥,快来呀,这边的小野花儿开了,成片成片的!”
雪儿一边走一边弯下腰,采几朵,再站起来,挥舞着一大把小野花儿向吉祥招一招手,羞红的腮靥,似桃花般的红,两条小辫子弯翘着。
吉祥从柳树上赤溜一下子窜到地上,把拧好的柳笛放在嘴唇上,两个腮帮子鼓起两个大疙瘩,有节奏的滴滴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边吹边向雪儿靠拢。
“这么多花呀。”“是啊是啊,快帮我扎花环,你不是说今天要送我一个惊喜吗?”
“对,你18岁的生日吗,买不起别的,就跟你做一个真的花环。”
一对恋人的眼睛炯炯有神,爱把他俩的心串在一起。小祥上下打量着雪儿,雪儿羞涩地低下了头,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摆弄着自己的小花衣角,花衣上的花儿,足足可以跟那一大把野花儿媲美。
“傻妞,你今天真美!”吉祥嘿嘿嘿地笑着。雪儿的两个酒窝,在吉祥的赞美中颤巍巍的。树上的金丝雀眨巴了几下眼睛,朴楞一下子飞走了。
“来,看看你的头围有多少。”雪儿顺从地走过去,吉祥把折下的柳枝在雪儿的头上围了一圈,做了个记号。
雪儿的心突突直跳,她第一次和异性接触的这么近。霎那间,一股奇妙的电流传遍她的全身。“这就是少女的情窦初开吗??”她暗暗地问自己。吉祥也有点不好意思,憨憨地收回了双手。
弯弯曲曲的堤上,柳枝倒垂,一个个小柳须有顺序地排列着,努着嫩黄的小嘴,贪婪地吸取着春天的氧气。春风儿也来凑热闹,荡起的柳弦唤来了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小花蝶扑棱着翅膀飞东飞西在野花中穿梭……
小雪儿的心和花蝶是一样一样的,她喜欢春天,春天的野花儿在绿叶的衬托下是如此的秀丽 。她紧锁的春心,在她18岁生日这一天彻底地打开了。
她把一大把野花放在堤边的草茵上,粉色的小花花开心地笑着,顺从着主人的安排……
“还缺黄色的呢?”雪儿自语着,吉祥承诺过她,让她过上彩虹般的日子,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得有啊!
她四处寻找着,哇塞,一大片扎扎菜花开了,黄花灿灿!她——飞了过去。
吉祥像个跟屁虫似的,雪儿采一朵,祥儿扎一朵,雪儿笑一笑,祥儿嘿几声,婉紫嫣红的花环马上就要做好了。
长长的柳枝,绕来绕去,每绕一下,一朵花儿就紧紧地缠在花环上。“数数够不够?”祥儿提醒着,雪儿点点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九十九朵小花花,打莲花吹着小喇叭,扎扎菜花的瓣蕊紧紧地围在一起,芬芳地向着太阳。
圆圆的花环,恰似两拱弯虹拼成。吉祥风趣地说:“雪儿,你不是说要彩虹般的爱吗?给你两个行不行?”雪儿瞪他一眼:“你坏,你坏。”吉祥把花环带在雪儿的头上,手指头点了她的鼻子一下,撒腿就跑,雪儿咯咯咯地笑着,紧追不舍,爱的影子消失在柳堤的拐角处……
沿着堤坡往北走,就是弯弯曲曲的渭河,潺潺流水,涌起的浪花记录着他们纯真的爱。
小小的石子,投入水中,溅起一圈一圈爱的涟漪,蛙声戛然而止。小鱼儿甩甩尾巴钻入水中,一会又游上来偷听了他们的秘密。
谁家的两只鸭子,一个猛子紧接着一个猛子,嘎嘎叫个不停,像在挑战这对恋人说“来呀,你们会游泳吗?……
夕阳就要落山了,暮霞把他们的脸映得通红通红,天边的半弯淡月,不言也不语,只是默默地祝福着他们的爱。
爱的影子,在月光下拉长又拉长,消失在村边每家每户透出的灯光里。
堤上的那棵红枫,在瑟瑟秋风里红透了,他们的爱也如枫叶,赤红赤红,两颗心,四只脚,把满地的叶子踩的沙沙作响,他们的情是那么的纯,他们的步伐,是那样的铿锵有力!
雪儿拾起几片握在手中,女孩子心细,她打算做成书签,记录下这份纯真无瑕的爱。
她依偎在吉祥的怀里,看着天边的弯月说:“我不喜欢钩月和半月,我希望月总是圆的!”
“那怎么可能,我心中的聪慧女子,怎么变傻了呢?”吉祥回应着。
雪儿不语,她昨晚做梦了,没等月儿圆,他们的爱就结束了……她不想把这个梦说给吉祥听,她怕梦真的能变成现实。
她握紧吉祥的手,喃喃自语:“梦是梦,不会变成事实的。”吉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她支吾着:“没什么,没什么。”
雪花儿飘了,柳堤上那棵冬梅开得正艳。雪儿焦急地等着吉祥,小辫子甩来甩去,踮起脚尖张望着。
吉祥大步流星一阵小跑,雪儿迎上去,急地捶着吉祥的胸口说:“原来梦真的很灵,母亲说要把我介绍给别人。”
“谁?”吉祥瞪大了眼睛。“就是第四生产队的那一个眼的瞎子啊。”
“怎么可能?你答应了吗?”“你说呢?我能答应吗?娘说他家成份好,是贫农,我们家是富农,能嫁个什么样的呢?”
吉祥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他自家的成分也是富农,不好找媳妇。
那个年代是讲究这些的,成份不好确实影响婚姻,。
“怎么办?雪儿,难道我们之间三年的爱就这样结束了吗?”雪儿也一脸的茫然,泪花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抬了抬头望着满树盛开的梅朵,心想,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做一棵树不好吗?没有烦恼,任花开花谢,人见人爱,一路芬芳……
吉祥向前一步,用手指抹去她脸颊的泪花,心疼地把她拥在怀中,她在爱的边缘挣扎又挣扎……
“要不然咱们就私奔吧,你先到我们家中,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们也拿你没有办法。”吉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好好想想,我不能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过日子,和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怎么能相守到老呢。”
“要不然我先答应着他们,你家也准备准备。”“好的,就这样一言为定。”
吉祥家简单地做了两床被子,雪儿偷偷地跑到了他家,他们爱得是那么的沉重,没有亲人的祝福,只有两颗真挚的心在一起互相取暖。
这件事轰动了全村,这可是一件大新闻呀,丑事一桩。三五成群的人在一起指指点点嚼舌头根,什么大逆不道啊,水性杨花呀……,大帽子满天飞。
我那时还没有结婚,听到这个消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还特意到吉祥家看热闹,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能读懂——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虽然他们的爱是那么的沉重与艰难……
回到家中,我还记得哥和嫂子对我说:“以后可不要到他家去了,多丢人啊。”
雪儿和吉祥是越过了道德的红线,他们是“罪人”,他们是“犯法”的,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想起来多么可笑呀。
以后我就嫁到了婆家,再没有见到过他们。听说他们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吉祥从小就没有母亲,很会做家务,把雪儿和儿子照顾的很好。雪儿终究是妈妈的女儿呀,她娘家人不让她进家,她想她的妈妈,想她的弟兄姐妹。有一次他回娘家,父母就把她锁了起来,就这样,她忍痛割爱,丢下了才一岁多的儿子。
他们是没有结婚证的,吉祥又得照顾儿子,又得在生产队干活,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儿子送给了别人。
一桩美满幸福的姻缘就这样散了,吉祥有时候跑到河堤上,寻找失去的爱,雪儿有时也到梅花盛开的时候,望着梅花发呆,三年的爱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呢?
弯弯曲曲的河堤,十八岁的花环,七色的拱虹,在春江花月夜的光阴里,弹奏着一曲——
《三生石下》
——
我曾斗胆问过一次苍天
为何把爱化成云烟
怎么恩爱的两个人
随风飘散
徒留一副道貌岸然
我曾虔诚祈求拜过苍天
三根香烛跪在佛前
怎么漂泊的两颗心
无处靠岸
无语凝噎时过境迁
我曾把心埋在三生石下面
等你怜悯的一句肺腑之言
耗尽余生卑微换你拥抱取暖
却换来了再也不见
我曾把心埋在三生石下面
只为能看你一眼往日的容颜
耗尽笔墨也不能换来那诗篇
换不来我要的成全成全
我曾虔诚祈求拜过苍天
三根香烛跪在佛前
怎么漂泊的两颗心
无处靠岸
无语凝噎时过境迁
我曾把心埋在三生石下面
等你怜悯的一句肺腑之言
耗尽余生卑微换你拥抱取暖
却换来了再也不见
我曾把心埋在三生石下面
只为能看你一眼往日的容颜
耗尽笔墨也不能换来那诗篇
换不来我要的成全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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