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诗歌《一诗三日众人评》第63期蒲小英作品《冬之絮语》
冬之絮语
文/蒲小英
冬天,总教人莫名地忐忑
树是袒露的,一片一片交出叶子
交出弥留的绿意
与西风周旋的,不只是树
而此时,若天色尚早
对于鸟鸣,我常常会错了的意
除非,下一场雪
就用足印,写一封你看不懂的信
让某种不为人知的遁匿
大白于天下
我会在一个光线疏落的黄昏
收拾些细软,或思绪
独自离去
2018.12.03
(刊发于《诗歌周刊》2018年12月12日第338-339期)
冰雪客略评:恰是冬天的时令,满世界充斥着与冬天格调一致的颜色和面孔,包括情绪的、意象的、话语的、语境的和感受的等等。如果相反,在一个热火朝天红艳高涨的时令来谈谈冬之絮语,会不会因我们感受的饱满度达不到正值隆冬应景之时而使体验的话语有所减损?我想会的。比如此时此刻,因温度格外的低位而更容易忐忑,而且仿佛不是外力所强加的。“冬天,总教人莫名的忐忑”。这是诗中的一个总起,立下了诗中要表明的基调。接下来要怎样才能让这个“忐忑”令人信服?就得看你要说出什么。
首先,诗人给出了常见的意象,那就是交出叶子的树,还交出了弥留的绿意。这都没有使我们惊奇和意外,当然也是欣赏接受的,是同意的。“与西风周旋的,不只是树”,注意,诗人开始要转折了,要带你去到另外别样的体验之中。
“而此时,若天色尚早/对于鸟鸣,我常常会错了的意”。这两行,写到天气尚早的鸟鸣。我常常会错了的意是什么呢?问题开始带了进来。一般来说,晨起听到的鸟鸣总归是令人愉悦、心情舒畅的,因为那种天籁之声不是对你的欢迎就是对你的附和。冬天的鸟鸣就不一样了吗?还真不一样,否则就会一如既往地愉悦下去,一如既往地驻足多听听天色尚早的鸟鸣。莫非诗人听到的应该是在冬日里有些些哀鸣意味的鸟叫?冬日里无奈之下想挣脱的鸟鸣?想想还真有些“忐忑”。
接下来,诗人要告诉我们内心真实的指引,那就是逃避。“除非,下一场雪/就用足印,写一封你看不懂的信”。哦,一场白茫茫的雪,真冷,真白,用一串串脚印记上暗号,其实是我写的一封,只是不想让你看懂,为什么?我真不好意思说出来,我真受不了这萧杀冷寂忐忑的鬼世界,足印,不就是走人嘛。“让某种不为人知的遁匿/大白于天下”,你看,诗下文竟然老老实实地剧透了,说漏了,让不为人知的遁匿也大白于天下了。好吧,说都说了,也不瞒各位了,干脆告诉你我会怎么遁匿吧。我当然不会在众人喧哗的上午,高调地大张旗鼓地跟你们说拜拜。我会在一个光线不太明亮的黄昏,带上我简单的行装(包括挺不好受的情绪)一个人先行告辞。
诗人在一个冬日时节,面对大地苍茫,生发出真实可靠的情感反应,以女性特有的温度和笔触对这个季节作了个交代和内心呈现。语言背后无不透露出诗人坦诚的写作和生活态度,从而在读到这样的词句时有了一份信赖。
要说诗中可以挖掘的可能性真是太多了,问题是要不要如此叠床架屋地来铺排呢。比如说诗人说到一根绣花针,我们当即解读绣花针的长度、半径、直径、成分、颜色、年代、制作背景、经过谁人之手等等等等。当然也可以这么读,但这里就不读了,期望看到其他更多精彩不同的解读。
自评:
不得不承认写诗是需要灵感的,当每一个蕴含诗意的词或句子不经意间跳出来,一首诗的诞生没有了过多娩出时的阵痛,写诗的人才是幸福的。
而灵感,总是捉摸不定,倏忽即逝,也因此而深感难得。总是在抓不住灵感的时候,暂且搁置写诗的冲动,这一搁,或许几天,或许几月,也未尝不可。
当一个词从脑子里跳出来的时候,也许正在家中收拾什物,也许是听着一首曲子陷入冥想,也许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它就带着诗意来了。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就是打开电脑,开始写。
《冬之絮语》,或许就是有幸捉住了一些神秘降临的灵感而写就的,虽然并不认为是自己写得最好的一首。在这首诗里,有一些词句便是正在写的时候从脑子里“跳”出来的:忐忑、周旋、会错了意、除非、大白于天下、细软。我不知道,为什么跳出来的是它们,而不是别的词。
在简书写诗的习惯是:写诗→标题→配图。因此,在落笔之前,并没有一个已然成形或成熟的思考,往往是写完了再定标题,再附会上去自己的解读。
也曾经想过给自己的每首诗写一个自评,一是因为有点小懒(从诗到诗评,体量往往可以扩大十倍以上);其次想想还是保持诗歌解读的多样性,将二度创作的权力完整地交给读者。于是,这个想法便搁浅下来。流派网冰雪客老师对拙作进行了评析,借此也写个自评。
想这一年,从春天写到冬天,似乎除了季节再无更好的话题入诗,可见题材之狭窄,这是需要我突破的地方。不过既然写了眼前之景,那就暂且放眼当下吧。“忐忑”在首句,一不小心起到奠定基调的作用,但是为什么忐忑,要找一个答案,作者也不知道,所以是“莫名地”,因为寒冷?因为是年尾?因为冬天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悬而未决。
首先出现的意象——树,“袒露”、“交出”、“弥留”,照应季节特征,点出无奈,萧瑟的意味,与“忐忑”共同营造一种悲凉低调消极的氛围。而冬的使者——西风,与树的关系是“周旋”,周旋什么?仅仅是树与风的周旋吗?或许还有人与冬天、人与环境、人与人的周旋?
而冬天听见了鸟鸣,它为何鸣叫?为何孤单?它说些什么?“鸟鸣山更幽”,或许是过于安静的冬晨,或许是未醒的梦,或许只是幻觉。总之,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会错意好了,反正,这冬日的抑郁心境就像无法振翅凌空的鸟儿,除非,有些什么可以让人心为之一振的事情出现。
那便是——下一场雪。
雪是精灵,是冬天的礼物,是开始是结束,是转捩点,是绝望后的希望。循着足印,你还能找到我的方向吗?准备离开的心意秘不可宣,此时像雪色,大白于天下,可你,依然找不到我。——这里,人物关系是可以发挥想象力的,恋人?友人?爱人?恕作者也不知。
选择在黄昏时离开,不张不扬,不悲不喜。“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此时,“细软”这个词蹦了出来,意识到它必须出现在我的诗里,没有理由,那就放在这里吧,和“思绪”一起,和“我”一起,离去。
结句“独自离去”,画面中是一个独自走向冬天深处的女子的背影,有孤独,有失落,也有勇敢,有坚持。离去,何尝不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呢?
全诗结束,想到岑参的“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怅”什么,“失”什么,却也说不清楚。这首诗从头到尾似乎有一连串问题找不到答案,没关系,有时候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2018.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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