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你，写给自己

        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想最简单的问候大概也等不到你的回答。毕竟这么多年的时光，我们早已被各种各样的距离分隔两端。慢慢地你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我再也无法留住走远的你，就像我再也无法留住被偷走的情谊。

        小学三年级，我第一次见你。但是我真的完全想不起那时的情形，也想不起我们是怎样成为形影不离的好闺蜜。那时似乎还不懂“闺蜜”一说，八岁孩子的世界里，彼此就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间容不得半点背叛与猜疑。

        下学期伊始，妈妈带我到学校报名，迎面遇见和奶奶一起走来的你。在那个单纯的年纪，喜欢和想念从来不需要掩饰和客气，我冲上去拥抱你，你接住我的拥抱，笑的特别开心。我想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把你当作了小小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愿意和你分享我的心情与秘密。嗯，秘密。七八岁的小孩能有什么秘密，最大的事情不过是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而已。说真的，那的确是一见钟情。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怦然心动》中Juli第一次见到Bryce时的场景，大概就是那样，我看到一双透澈的眼睛，然后动了情。我在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里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兴奋地说，你也喜欢他。我没有生气，因为我根本用不着生气，彼时他已经是我身边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但是当你喊出他的名字，大声说我喜欢他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好捕捉到他徘徊在门口的身影。我不太记得那一瞬间我小小的心脏爆发出了多少种汹涌澎湃的情绪，我只知道，等我再回过神来，三个耳光已经让你的脸上多了几道淡淡的红印。

      这当然不是平日里玩笑式的打闹，我很认真的在揍你。

那是一场没有任何杂念的暗恋啊，我只要想到他可能已经知晓我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羞愧和耻辱就会顺着我的血液流遍我的身体。可是更让我羞耻的不是自己的真心被扒光了丢在喜欢的人面前，而是我居然毫不留情地挥手打了你。我哭着回家，哭着告诉妈妈我们打架的消息。平静下来以后我给你打了电话，鼓起勇气说对不起，电话那头你显得很轻松，说没关系。我放下电话，怔怔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吧，暗自叹口气，嘲笑自己的冲动和任性。

      其实那时候的我正处于一个性格上的转型期，从温柔乖乖女到野蛮小疯子的蜕变，大概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和同桌无止境的争吵，和你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被这样的我吓到，总之我们就这样摇摇晃晃升入了四年级。你不再每天待在我身边了，我们的缘分在这一年暂时断掉。事实上这一年里我总是在打架，不断长高的我俯视着所有还未发育的男孩们，见一个揍一个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拿了什么奇怪的昆虫吓唬我，或者不小心踢到我的书包。

      我说这些只是想给我自己一个解释，我变得这样暴戾，所以日后对你处处相逼。

   

      在我们分开的这一年里，我认识了一个新的女孩，我称她灵。灵一度成为我最最要好的朋友，你的地位就这样被人夺去。到了第三年，我们三个人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后来我每每想起你，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注定要失败的开始，因为灵似乎并不能容忍你的存在。你说话的方式，你的字迹，你跑步的样子，你想要加入我们的小心思，在灵眼里都是做作的姿态。她偷偷在我面前嘲笑你，而我竟没有反驳的勇气。我附和着，最后也没出息地跟她一起嘲笑你。我们排斥你的加入，故意躲着你，甚至处心积虑地创造了一个损人的小游戏，邀请你参与，却在结束时一同溜到一边笑话不知情的你。

      这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尽管我很明白我无时无刻不在责备自己。

      直到学期结束时你跟我说，你常年在外打工的父母已经在那座海滨城市站住了脚，马上要接你过去，还生了一个小弟弟。

      那时候我已经清楚我们那个小县城每年都有同学离开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父母都希望尽自己的能力把孩子送到更好的环境里去。人口千万的大都市和崇山环绕的小县城，鲜明的对比在那一刻显得有些讽刺。我似懂非懂地跟你道别，从此相隔着那时我根本无法逾越的距离。

      不过我们的友情并没有被这份距离割断，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看清了灵的恶行。与她分道扬镳之后我重新见到了回来过年的你。真是奇怪，你说话的语气没有变，走路跑步的姿势也没有变，还是一样外向热情，还是一样稚嫩的字迹，我却不再觉得讨厌，而是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昵。后来的每一年寒假你都会回来，顺便找我出来一聚。每一次都带来很多很多关于你的学校、你的同学、你的老师的讯息，每一次我都默默在心里感叹原来大城市的学校有这么多有趣的活动，大城市的女孩可以看到那么多新鲜的东西。

      再后来，就高二高三了。我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你的头像也鲜有亮起。我只能偶尔从社交网站上看到你的一两句牢骚或者无关痛痒的话，猜测你大概有了喜欢的人，却因为得不到而正在伤心。我迷茫的时候会想一想，你是否也跟我一样迷茫，急于逃离那个不再温暖的家，却不知道该不该毫不眷恋地留给父母一个洒脱的背影。高考结束后我们默契地没有联系过对方，我猜你在加我朋友圈之前甚至不知道我来了南京，我们苦苦维系多年的情谊就这样慢慢在时光的侵蚀下黯淡下去，年少的坚持和信念不再那么频繁地被提起，我们各自生活在自己圈子里，安稳平静。

      十年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并不算长，可是在我十八年的生命里却占去了超过一半的光阴。讲述我们之间的故事，就像在轻轻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淡淡的雾气缭绕在某个清晨，也许一盏茶的功夫，就没有人再记得歌曲的旋律。但我会一直相信，在那个年纪遇见你，是一种小小的幸运。

      就让我写下这一段回忆。

      写给你，写给自己。

                                                                                                                                于2015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