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方雪面对着酒馆残缺的木门,似有个冷暗的声音在替她说:“即便只为自己,我也要复仇。”心绪浮动中随手碾碎了那片花瓣,撒进泥水,随即醒觉,生出一丝悔意:此后它不会再找到她。
她猛然想到,那三年里她从没问过苏放为何愿意陪她练刀。
“方姐,街角又来了几个天霜堂的人!”王山的语声突兀响起,伸手将她拉着退后数步,也将她拉出了飘忽如雾的前尘。方雪一转头,见四名刀客正谈笑着远远走来。
四刀客望见了地上三具同伴尸体,快步奔近,惊疑叫道:“是谁下的毒手?”
周季也已退避到方雪身边,只有许青鱼直愣愣在原地,盯着四刀客看个不停。有个刀客见状便问他:“阁下有没有看到我这三个同门是怎么死的?”
许青鱼瞧见方雪暗暗冲自己摇手,似觉有趣,便道:“没有。”
“阁下一直在左近吗,那有没有听说什么?”
“没有。”
那刀客心想此人站在尸身边既不惊慌也不躲避,定是知晓些什么,沉下脸道:“阁下不肯实说,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也没有。”许青鱼道,“我倒是有一个名字,和一把刀。”
那刀客愣了愣,怒上心头,随即瞧见许青鱼手里的木刀,冷笑:“这也算刀吗,咸鱼都剁不动吧?”
另一刀客索性劈手夺过木刀,见刀身已半朽,隐约刻着“许青鱼”三字,促狭道:“莫非你名叫许青鱼?那你不妨砍自己一刀试试,若剁不动,真可改名许咸鱼了。”
许青鱼道:“有趣,有趣。把刀还给我。”
“哈哈!这人多半是疯子,问不出什么的,咱们还是先报与林先生知晓。”
四名刀客相顾大笑,撞开许青鱼走出数丈,一刀客随手丢落木刀,抬脚便踩。
许青鱼背对四刀客,挠了挠头。
不远处的方雪、周季等人忽然同时眩晕欲呕,仿佛整个小镇、整片天地都急剧摇晃了一瞬。
四个刀客身上毫无征兆地绽开凌乱又细密的刀痕,如四盏灯笼骤然千疮百孔,透射出纵横交错的血光。四人相互推挤着倒在一团弥扬的红雾中。
数丈外,许青鱼右手横在脑后,仍挠着头,只是指间多了一柄木刀。
方雪心中剧凛,最先明白过来:方才电光一隙间,许青鱼倒掠数丈,抄起地上的木刀,刺出了密雨般数不清的刀芒,而后闪身回到原地,就似纹丝未动。
王山随即恍悟,瞠目结舌,和方雪转过同个念头:只怕眼前这个瘦子当真是天下最快的人,不论身法还是刀术。
周季忽道:“许、许兄……其实你这把木刀挺好看的。”
许青鱼小心翼翼地收刀入袖,回身一笑:“那是自然。”
少顷,王山询问周季,得知刚才这四个刀客昨晚也不在酒馆里。
周季回想良久,仍没能说出昨晚行凶的那伙天霜堂刀客有什么身形样貌上的特点。
“许青鱼,没想到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方雪淡淡开口,“今晚有件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同去看看?”
许青鱼笑道:“你是想去那座荒庙。”
王山和周季错愕不解,方雪却微讶颔首。
方才那四刀客边走边交谈,方雪辨认口形,得知他们夜里要去镇北边的荒庙和另一批刀客会合,没想到许青鱼也会读唇语。她心知到时恐怕会遇林摧之那般真正高手,若能劝得许青鱼同去,或有助力。
许青鱼问:“那庙在何处?”方雪道:“过了快雪楼所在的山,往西北不远便是那庙。去与不去,悉听尊便。”
许青鱼笑道:“若能会一会林摧之,倒也有趣。”
周季问明后道:“在下本事不济,夜里就不去添乱了。许老兄,其实你所言不错,我这两下子只能算刀功,算不得刀术。”言罢想起昨夜死里逃生,一阵唏嘘:“其实退隐乡间,做个厨子,也未尝不好。”
许青鱼道:“不错,你一定能当个好厨子。”周季分不清他是语出真心还是意存嘲讽,嘿嘿一笑,告辞离去。
“夜里怕是有大雨呢。”许青鱼忽然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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