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高四

作者: 新八酱 | 来源:发表于2017-04-30 13:58 被阅读0次
      ——老杨说,没读过高四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金戈铁马的梦想


    高三的时候,在本子上写过一句话,大意是“等到金戈铁马过去,便可以有悠长的假期恣意挥霍,拥有星辰大海万水千山······”。许多年过去,至今想起来,高三这个金戈铁马的战场,其实在我的脑子里毫无印象。

    关于高考的记忆,只有回学校复读那年炎热的夏天和一个又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以及高考结束的黄昏坐在返程的汽车上止不住地一路流眼泪的场景。

    高四,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又每一天都时光飞逝。

    最终还是过去了。

    我是一个非常善于放弃的人,高考将近那年因为压力加上生病,突然觉得一切非常糟糕,不顾家人反对执意休学。后来满心忐忑地回到学校复读班,自知是几乎所有的复读生里成绩垫底的一个。当时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老胡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居然爽快的接我电话收了我进他们班。上课第一天,老胡带着一身烟味挨个调查学生过往成绩,到了我这里,问:

    “数学能考多少分?”

    我心里打鼓,撒谎说:

    “五六十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高一时函数月考考了五分,被四周的人笑掉大牙的场面。我看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心想如果我说出真实水平,他应该会很后悔收我。

    但是除了数学,在其他科目我一直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虽然三年来政治历史基本没及格过,地理也永远算不清时区。老杨抽我起来背知识点,我磕磕巴巴背到一半头脑短路说不出话来。老杨意味深长地一笑,随便点了个人,人家哗啦哗啦背完了。我坐下来,脸颊发热。

    老杨是政治老师。高一是我们隔壁的班主任,也是全校闻名的手机杀手,在平行班中臭名昭著。读了三年书,唯一一次打照面就是我上课玩手机被路过窗前的老杨抓了个正着。我们全班被他收掉的手机加起来不少于30个,每个人见着老杨都得暗地里骂他几句“死变态”。

    我一边骂,一边还羡慕着我最好的朋友,她的班主任老杨每天亲自带着他们班跑早操,在班会课上发表爱国演讲讲到热泪盈眶,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师是这样的。天道好轮回,终于让我在高四遇着他了。


    他们都有光


    对于休学许久的我来说,复读班真是个好地方。戴着细框眼镜的昆昆坐在我左前方不分昼夜的学习,连下课十分钟也不离开座位。她后面的小蒋同学牙尖嘴利,分分钟把班主任老胡气得无话可说。我右边是个个子矮矮头发超长的女生,数学课可以随时站起来回答上老胡的所有问题,但她每次坐下来都会坐到自己的马尾辫。

    右前方是欢欢,之前是艺术生,突然想起改学文化了。她对所有人都一字一顿地说“谢谢你”,每天午休时间要看一会儿杂志才有精神记单词。我跟着学了几天,杂志太好看了,一个午休觉也没睡着单词也没记住。下午第一节历史课,盯着上下五千年的时间轴开始目光涣散。

    我和昆昆一个寝室。冬天凌晨五点半,昆昆会爬起来搬个凳子带着小台灯到阳台看书。昆昆成绩比我好太多了,我一边偷偷模仿她早起看书,一边感叹她真是厉害。每天看着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来,日子也就一天一天过去,像做梦一样。我连做梦都想不到我可以每天五点半爬起来学习。

    有一次上英语课,昆昆突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胖胖的英语老师不知道怎么办,拍拍肩安慰了她几句。坐在斜后方的我心想,“唉,要是我能有这么努力就好了”。

    天知道她有多努力。

    每天10点半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剩下我和张雨,昆昆以及孙同学。孙同学过去三年成绩和我一样差,开学后好几天他来报到,一米九的身高像根电线杆一样坐在了第一排。孙同学应该跟我想的一样,我们这些人每天晚上比别人多学几个小时好像就心里平衡一点。不过昆昆不是,她把最喜欢的大学照片贴在床头,立志要亲自站在那所大学的门口合影。


    友情这东西

    张雨是个女生,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长得像新疆人,偶尔也操着自认为是普通话的川普说一两句有志向的话比如“年轻时就应该出去闯一闯”。她热爱普通话,但从来表达不清楚。深夜沉迷于聊天软件和网络小说,以至于有很深很深的黑眼圈。

    任何人随便说一句夸奖的话她就会非常开心,即便这句话里别有意味,她能感受到却永远猜不透这种微妙的气氛,但竟然也能在犹豫中选择了先接受能理解的那一部分,然后小小自得一下。

    这种乐观和随遇而安让我羡慕又害怕,羡慕是因为,这样的性格获得的人生幸福感一定比我这种人多多了,害怕是因为我知道随遇而安的另一面是逆来顺受,我做不到。

    我们经常为了逃避晨跑和课间操装病,在晚自习的间隙偷跑到楼下闲逛,看校园里各种各样的植物,一排一排的木芙蓉开在秋天的浓雾里,栀子花香到熏人,冬天到处都是腊梅。春天时后山漫山遍野的花树,一堆一堆的粉蔷薇爬满了停车场,我们一致认为,学校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到处都是植物,每个季节都有大片花开。

    春天了,老杨带着我们班课间跑操,跑过停车场,跑过芙蓉树,跑过后山靠着教学楼的那条路,跑过假山池塘,跑回教室。

    我买柴静的书,买大冰的书,张雨也一定要买。我去图书馆她说一起一起,然后坐在我对面玩一下午手机。唉,聊什么呢?后来高考结束,其它科目还算不错,但天生八字相克的数学,只有60分。我看着这点分数垂死挣扎,想要报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学校。但缘分挺奇怪的,我和张雨,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去到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的同一个宿舍。

    我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害怕。因为我知道她身上折射出来的缺点,也是我所具有的。只不过我把这些的缺点埋藏得更深更深,好像这样就不存在了似的。当然这种害怕里也许暗含着一种妒忌:

    我怕我没有你的长相,还跟你一样别无所长。

    她每天半夜打游戏然后和男朋友打电话聊天,用一种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语气。

    期末考试她挂科,拿到成绩时几乎要哭。宿舍所有人都于心不忍觉得安慰她,我差点说出“你他妈的自己作死的有什么必要装可怜”,但最后犹豫再三改成语带讥讽的说了句:“这很正常啊”。她在所有人面前回以“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我很无辜”的软妹姿态。

    这样的场景出现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后来我们差点不欢而散。但最终和解了,在最后一次像高中那样聊完人生之后,我们成为了最普通的大学室友。我骨子里是个非常自卑但是又自大的人,对身边的人和自己都很差。我永远不可能明白,如果我拥有这种傻白甜一样的乐观态度到底会很痛苦,还是会一派天真的过完我的一生。


    致高四,不复返的好时光


    常常到了晚上11点,关灯的大叔就来催我和昆昆和孙同学和张雨离开教室。我们关灯,空的矿泉水瓶子给收废品的大爷,锁门回寝室。在通往女生寝室的漆黑路上唱歌,然后和孙同学再见,再对着寝室已经锁住的大铁门外砸着门喊十遍以上“宿管阿姨开开门”。

    后来我在给张雨的生日祝福里写“这一年是我整个高中生涯过得最开心的一年,谢谢你。”

    不过人和人真的太不同了,时间会把这些不同背后的本质暴露出来,于是渐渐发现,我开的玩笑,你听不懂。

    后来我听到一句话,说,“看世界肤浅而没有态度的人,从小家庭一定很幸福吧。”这种幸福,我也不懂。不过我真是运气很好,在几近放弃的高中最后一年,遇到一群非常努力的人,几个真正算得上为人师表的老师,以及,认识过一个,三观截然不同的朋友。

    就像白岩松的那句话:

    “人们认为最快乐的时候,往往在当时是非常痛苦的,只是在日后回忆起来才觉得幸福”。

    尽管如此,我仍然希望自己记得,如果再次遇到人生中不可避免的高四时刻,痛苦的同时,它其实是闪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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