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
易烊千玺默默地把车靠边停下，他打开车窗，晨起冷冽的风刮了进来，夹杂着一片枯萎已久的叶子落在驾驶台上。
“哥，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千玺哑着嗓子问坐在后座上的王源，攥紧拳头压在那片落叶上将它碾得粉碎，
王源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不要告诉老王，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哥……”千玺闻言委屈地叫了一声，却也说不出话来，他索性开门下车去路边的人行道上走了几步。清晨，香山脚下的这条路很安静。易烊千玺走到不远处，蹲下身把脸贴在在膝盖上抱着头，瘦削的肩背在冷风中微微颤抖。
王源好几年没见过他哭，小溪的案子折腾了三个月之久，大家都已精疲力尽，可还是因为证据不足等各种原因败诉。当然谁都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覃家财大气粗、覃家现在的少夫人是覃家新攀上的保护伞的宝贝孙女，所以……昨天二审判决下来，竟然将覃文景五年来的对小溪的侮辱迫害认定为“行为人利用职权引诱，而女方基于互利而容忍其猥亵行为”，连小溪离职那天覃文景强奸未遂的兽行也被恶意篡改成“因为分成结算引起的财务纷争”。小溪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而那个畜生依然逍遥法外！
想起昨晚小溪大大口罩后黑漆漆幽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那样悬着泪眨了眨，泪水滑下来湮没在口罩里。“算了。”她说。自从哥俩帮她发声上诉以来，两人的微博不知被禁言了多少次，被黑粉水军疯狂攻击，王源家别墅的大门围墙上被泼满了红漆，楠楠在学校操场上的偷拍照片被打上叉号发送到千玺妈妈的手机上……“王源，千玺，谢谢你们。我现在只想要安静的生活，拜托……不要继续了……”
车子开进香山脚下的一个脑系医院里，这里相对安静、私密，王俊凯目前就住在这家医院慢慢地调养。
医院的小花园里，哥仨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长椅上聊天。这会儿风已经停了，初春的天气没有很冷。太阳出来，白白的，躲在淡薄的云翳背后，像一颗温温吞吞的荷包蛋。
王俊凯眯着眼望着那太阳，“源儿，你在美国早上起来吃什么？有煎饼果子荷包蛋吗？”
“有，我自己做。”
“那就好，你没有女朋友，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哥，你够了。”王源和千玺一脸黑线。
“老王，我下午得赶回去，下次回来就是六月份放暑假了，到时候……”
“到时候你俩要给我做伴郎，你们可提前安排好，谁都不许说没空。”王俊凯开心地搂着俩弟弟的肩膀说。
“嗯。”王源和千玺笑着答应。
“哈哈，有俩弟弟真好！”王俊凯高兴地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小溪说今天来看我，咋还没有来？好想她……”
“老王你肉麻不肉麻……”王源无奈地撇撇嘴。
“哥，小心腰。”千玺伸手把企图在太阳下尽情舒展肢体的王俊凯给按了回去，“你腰不好，医生说不能做太大的拉伸动作。”
“没事，不就是点软组织挫伤嘛，我早好了——你个哈娃儿，一会儿小溪来了，不许在她跟前说你哥腰不好。大男人哪有腰不好的……”
“小溪，”这时王源看见霍小溪从花园那边的小径走过来，赶紧挥挥手叫她，“我们在这里。”
霍小溪看到他们，笑着走了过来。“今天好点没有？”
“我好了，什么都好了。可医生不让我出院——小溪，你咋才来，我们仨等你好久好久了。”王俊凯起身迎上去拉着霍小溪的手说。
“有好久，也就个把小时。”千玺在旁边义无反顾地拆台。
“我到车站送了送红梅姐，她回河北老家去了。”霍小溪歪歪头笑着解释。。
“她的伤都好了吧？不打算在北京再找工作。”王源抬头问霍小溪。
“身体是好了，她被海纳开除后也一直在帮我，现在没事了她说想回老家。说是‘北京城太大、太吓人了，幸好自己长得莽壮不好看……’”
王源和千玺闻言都沉默了。
只有王俊凯还拉着霍小溪的手黏黏糊糊地赖在她身边，“小溪，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了没有。”他说着抬手取下霍兮脸上的半边口罩，小心翼翼地看看她脸上的伤痕，那伤痕颜色蔷薇般绯红，形状像一个小小的八分音符。王俊凯顿时脸色难过地说，“小溪对不起，我没想着会伤到你。”
“真是够了，每次见你你都要说一次。”霍小溪丢开他的手笑着对王源和千玺说，“他平时跟你俩也这样，有没有被他烦死？”
“那当然了，老王那个腻歪法，”王源笑眯眯地回应，“谁遇到都得死几次。”
千玺在旁边说，“小溪你赶紧把我大哥给收了，否则每次来看着他这么腻歪，我都吃不下去饭不长个了。”
“小易易你就嫉妒吧——”王俊凯说着故意靠过去挂在霍小溪肩膀上，“哎呀，小溪我头晕你扶扶我。”
“天呐，受不了了，我要回美国。”王源捂着脸夸张地叫着。
“要疯了，小溪，你这会儿赶紧答应他，不行你俩明天就结婚——楠楠还天天盼着，要他漂亮嫂子的喜糖吃。”
“怎么是他嫂子？”王俊凯闻言大声抗议，“小溪明明是你嫂子。”
“老大你又傻了吗？”易烊千玺忿忿地白了他一眼，“楠楠是我弟，我嫂子不是他嫂子。”
“是哦，也对哦。”王俊凯笑着挠头。
正说着霍小溪的电话忽然响了，她掏出电话刚接起，王俊凯看见把头伸过去大声说，“妈，小溪过来了，刚来，我们俩一块呢。”
“别闹，”霍兮小声地说着推开王俊凯往旁边走了几步，“阿姨，我刚过来……您放心，他今天挺好的……”王俊凯又凑过来，“给我妈说，我想吃饺子，要三鲜虾仁馅儿的。”霍兮又推开他，“嗯，嗯，他好着呢，王源和千玺都来看他了，我来他们聊得正开心。”王俊凯在旁边，“说明天吃饺子。”“哦，阿姨，说明天吃饺子……啊不，是小凯说明天想吃饺子……”“三鲜虾仁。”王俊凯又在一旁念叨，还伸着脖子挤呀挤的，霍小溪推也推不开，一直往旁边躲。
王源和易烊千玺两个人傻坐在长椅上，无比郁闷地瞅着那俩人接着电话从眼前横飘过去，拉拉扯扯地一直挪到了小路那头。
“不要鲫鱼汤，”那边王俊凯依然不离不弃地黏在霍小溪身上，“给我妈说，我要鱼头汤，刺少，补脑壳。”
“王俊凯，说过了不要再往我身上靠，再过去掉花坛里了。”霍小溪捂住手机小声抱怨——接个电话的功夫，都能让这家伙粘掉一层皮。于是她干脆把手机推给王俊凯，“阿姨，小凯要和你说话。”
“俊凯啊，大夫说让你少用手机……”电话那头王妈妈说。
“妈，我就是想听听你说话啦——噢，妈，饺子和鱼头汤里都不要放姜，小溪脸上有伤，不能吃姜。”
“我不吃，你别管我。”霍小溪在旁边着急地小声说。
“我不管，我就要你和我一块吃，你不吃我也不吃。”王俊凯得意地冲她眨眼，一边对电话那头大声说，“妈你不用跑了，你只管做好让小溪明天送，她最近在学车，让她跟着师傅上路，多学学……”
“千万不能当着王俊凯的面打电话。”王源和易烊千玺见状态度一致地总结道。最近医生让王俊凯尽量少用手机，没想到反而像激发这家伙的手机依赖症，见别人接电话总要好奇地凑过去。
“小溪，你微信装上了没？”两人打完电话回来王源给霍小溪说，“要不咱们仍旧把群建起来，联系方便些。”
“我也刚好想起这个，今早才申请了微信号。来，你们把这个加上。”
“你原来那个号不用了吗？”千玺操作着随口问道。
“不用了，原来那个号还是十岁的时候我爸爸的手机号和微信。”
“我说呢，”王俊凯在旁边插话，“要建新群啊，还有我还有我呢，小溪把我拉进去。”
“好了好了别吵吵，怎么少得了你。”
“什么小溪流水呀，跟静水流深有啥区别？”王俊凯一直伸着脖子看霍小溪操作，看得着急干脆抢过手机直接自己上手去按，“你这名字太没创意了，我给你改一个绝对特别。”
没过几秒，王源和千玺看到出现在群成员列表中的那个名字简直崩溃掉。
“‘王俊凯的霍小溪’！哥，你用不着这么直白吧！”
六月底的一天傍晚，易烊千玺从公司出来。王源暑假回来好几天了，太忙都没顾上见面，今晚有点空打算直接上他家找他。
千玺把车开到王源家门口，下车按门铃，王源妈妈出来开了门见是千玺连忙让了进来。源爸在园子里摆弄花草，看见千玺叫他过去看自己种的睡莲。
“源哥没在家吗？”千玺欣赏着源爸爸的花，没见王源出来，好奇地问。
源妈一脸担心地回答他，“就是没在啊，回来没两天，又说要写歌，找个清净地方住不让我们去打扰他——千玺，你们兄弟这么好，源源到底是有啥事你知道不？那哈娃儿现在有事根本不给我们说，老自己一个人扛……”说着竟然难过起来。
“就你一天多事，”源爸在旁边一边鼓捣花儿一边抱怨，“男娃儿大了，你还想他是三岁，天天有啥事都跟你说？一天没事做想什么呢？源儿自己什么不会做，成天唠唠叨叨的，我要年轻二十岁都跟你呆不住……”
“那怪我吗？源源现在跑美国上学，一年也就暑假才歇几天，我不操心谁给他操心。”
“阿姨阿姨，您别着急。”眼看看老两口闲闲地要吵起来，千玺连忙劝开。“源哥在美国我们经常联系，最近他也没什么事，您千万别担心。”
“老婆子就是瞎操心，我看娃儿都好好的。”源爸不满的嘟哝。
“可是他不愿意给家住，都跑出去住了。”源妈还是很委屈。
“那还不是你烦的。”源爸一句话终结。
“叔叔阿姨你们都别急，源哥无非就是找一没人的地方写歌去了——我这就去找他，他肯定没别的事，你们放心吧。”
“喏，留了地址就是这里。”源妈进屋拿了张便利贴出来给千玺看，“可是说不让我们去打扰他。”
“出去住几天就出去住呗，一大小伙子又不会把自己给饿死，看你惊风扯霍的。”源爸在旁边吐槽。
千玺一看地址笑了，“叔叔阿姨，这地方我去过，熟得很，源哥铁定没啥事，我这就去找他聊聊。”
小小的厨房里，一切还是老样子。王源系着条碎花的围裙，哼着歌慢悠悠地拿着铲子煎蛋。一抹夕阳透过小窗照在他前额微蜷的发梢上，像闪着金光的音符。
“叮——”门铃忽然响了。
“该不是敲错了。”王源心想，躲在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来找？正想着放在旁边灶台上的手机亮了。千玺发来信息：哥，开门，是我。
王源连忙关了火跑出去打开门，把易烊千玺给放进来。
“哥，你也太有才了吧！”千玺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来，喝杯薄荷茶。”王源倒杯水递给他。“我正做饭，番茄意大利面，给你也来一份？”
“哥，你太客气了——我要双份，煎蛋也双份。我闻见你做煎蛋了。”
“就你狗鼻子灵，double嘛，没问题！乖乖给这等着，不许乱翻。”说着王源跑去厨房做晚饭。千玺则端着杯薄荷水在客厅里溜达，按照王源的吩咐——自然而然地四处翻看。
“哥，你太厉害了，你都怎么弄来的呀？”
“前两年偶然遇到这房子的主人裴教授，聊了几句蛮投机的，互相留了电话。前一阵听他说要给孙子联系留学，缺钱想把这房子卖掉，小房子价格也挺划算，就接手了。这次回来想着这儿还清净，过来住两天。”
“哥，你这也太会偶遇了。”
“机缘凑巧嘛。”
“哎，就是凑巧，不知道我俩傻哥都在人家门口守了多少回了——不过哥你人见人爱可是真的，从幼儿园小朋友到退休老大爷，哥你通吃啊！”
“没办法，你哥我人好面善魅力大呗——你不是也挺招小孩子喜欢的吗？前一阵网上还看到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许生日愿望‘要长大嫁给易烊千玺’什么的。”
“是啊！我也想，所以我给我妈说近几年不打算找对象结婚，等迷恋我的那帮幼儿园小朋友长大了再说吧。”
“你就造孽吧你！”王源说着端了煎蛋和小菜出来放在茶几上，又回厨房照看煮在锅里的面。
“哥，我看你这儿现在就差个小溪奶奶的遗像了，否则真跟那会儿一模一样。”
“滚你个哈批娃儿，嘴上有把门的没？”
“哈哈，哥。”千玺跑进厨房和王源一起捞面、拌面，顺便逮了一口塞嘴里，咕嘟着嘴说，“我也是服了你了——明天老大一出院，后天人家就结婚了哎！你不准备好当伴郎，还给这缅怀过去呢——你别吃面了，留点酱给脸上写四个大字‘绝世情种’好不？”
“你个碎崽子，你就好好吃你的吧，双份的面都塞不住你。”
两人坐在客厅茶几旁，说笑着吃饭。
“其实吧，”王源吃着面慢悠悠地说道，“我就是觉得这儿小小的、静静的，挺温馨的，在国外一个人呆惯了，觉得这样挺适合我的，看看书、写写歌、弹弹琴，自娱自乐吧。到饭点儿了自己捯饬点简单的东西，自给自足还不伤胃，挺舒服的。”
“你就别装了，难过就说呗，还自娱自乐？一个过年都回不了国的人，暑假还不赶紧给家陪爸妈，有心情躲起来自娱自乐？”
“还说，不是你小子坏的事儿——天天跟那儿说我在波士顿找洋妞找洋妞，都让我妈知道了。你想我爸妈那有多传统，我妈都吓死了，生害怕我给她领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媳妇回来。这不回国刚进家门，就给我安排了十几个姑娘，排着队的要相亲……”
“哈哈哈哈……”易烊千玺笑得面都喷出来。
“笑个铲铲，你哥我是需要相亲的人吗？再笑，再笑我就说我没空，让我妈把那十几个姑娘的资料，通通给你妈转过去。”
“哥我错了！”千玺闻言立马收住笑容埋头吃面。很快吃完一碗，又端起另一碗刚要吃，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
“哥，现在想想，其实当初，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他说着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那时候拍《烽火骊山》，我就觉出小溪在海纳的处境很有问题。可是后来大哥提出让小溪和海纳解约，我却否定了他的想法。其实那时我若是能想到用爸爸的公司去筹钱换她出来，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哥，我好后悔……”
“你个哈儿胡说啥？说你后悔，那你哥我还后悔没早认识她几个月呢。况且后来你爸逼不得已卖公司那是为了你，换别人他愿意？”
“我要去求爸妈他们一定会愿意的，况且那会儿我爸妈都可喜欢小溪……”
“你就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他说着夹起一只煎蛋扔进千玺碗里，“趁热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哥，我还是后悔……”
“得了得了，听哥劝，吃饱饭啊——你觉得把你爸的公司搭进去救小溪出来要她怎样啊？感激不尽以身相许？那你和覃文景有啥两样？”
“哥，你说什么呢！怎么能拿我和那个人渣比……”
“我说错了吗？覃文景没钱吗？当初小溪的奶奶没钱看病不是海纳给救的急？可是小溪不喜欢覃文景。就算你易烊千玺当个救世主把她从海纳捞出来，可是她要是也不喜欢你呢？”
“不会啊，小溪怎么不喜欢我。”千玺饭也不吃了，气鼓鼓地说。
“因为小溪自始至终喜欢的人，就是老王——咱俩都没戏。”
“哼，才没有，我和小溪在一块儿可开心。”
“你和你家猫钻一块儿更开心。”
“哥，你说啥呢？你没看小溪前边都被大哥缠怕了，电话都不敢接。小溪是心太软，大哥为她伤成那样……”
“打住，碎崽子你懂女人吗？就天天想着娶媳妇。”
“怎么不懂？”
“小溪那会儿是打算谁都不连累，要独自熬过那五年的。她还老王东西是成心要分手，后来跟咱俩联系就不接老王的电话，那是因为她觉得对不起老王。你说他俩要是没牵手哪来的分手？所以啊，我们都迟了。爱情这事儿就像是看电影，一厢情愿占座不管用，去迟了也没戏。”
“怎么就迟了呢？哥你不是号称第一个遇到小溪吗？”
“是呀，我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候小溪不和我换座位，坐在她身旁的，原本就是老王啊。”
“哼，迷信！我觉得归根结底，就是咱老大死缠烂打的水平太逆天了！”
“那你怎么不也死缠烂打一回？”
“我才没那么不理智，不过哥你不是笑老大情商负值吗？你这回可是输给负值了哦。”
“唉，感情这事儿有什么理智不理智。情商高也不过是骗骗自己。情之为物，可以为之生死。不疯魔、不痴迷，人人都很清醒，那不过是和平年代谈战争，模拟演习而已。而真正的爱，是无法预演的……”
“哥，我还是觉得你在美国学傻了。”
“去你个大头鬼，看看面都坨了，还不赶紧吃。”
“嗯嗯。”千玺埋头吃面。
过了一会儿，王源幽幽地问他，“千玺，你分得清心动和感动吗？分得清依恋和信任吗？分得清青春和爱情吗？”
“分不清。”千玺嘴里嚼着面含混不清的答道。
“我觉得我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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