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理住院了。很突然。
那天，李明理的二小子正在上班，忽然接到李明理的电话。电话里李明理用虚弱的口气说他可能快不行了。
这可把二小子吓坏了，老爷子怎么说不行就不行呢！这不科学啊！扔下手里的活，就往职工医院跑。路上给老大打电话，老大也在赶过来。
李明理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鼻孔里插着氧气，头发杂乱的拧结在一起。昨天还意气风发，今天怎么就风烛残年了呢。
“爸！你咋了？前两天打电话不还好好的吗？”二小子冲进病房，上气不接下气。
李明理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气喘吁吁的老二：“别伤心。爸估计还能撑些日子。”说着，李明理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转悠。
“爸，你胡说啥呢？你得绝症了！”
“差不多吧。爸老年痴呆了。”
“老年痴呆？”二小子一听得的不是绝症，立马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老年痴呆又不是啥要命的病，看您紧张的。”
“你懂个屁！”李明理见儿子对自己的病不重视，立马来气了，把鼻孔里的氧气一扔，坐起来：“这是科学，懂不懂。我问过大夫了，这个病无药可医。我也查过了，这个并最多活五年。也不知道哪年得的，还剩多少日子。”说着李明理带上了哭腔。
“爸，您夸张了吧。我看你刚才坐起来那两下，不像有病啊！”二小子说话一直二二乎乎。
李明理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说话不靠谱，继续自言自语：“可能真的晚期了，连老周都认不出来了。”
“老周是谁啊？”
“你周叔。和我一块进厂的大学生。前几天，在退管办，面对面互相看着，我都没认出来。”李明理叹了口气，“还是你周叔先开口，说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不认人了？”
根在这呢，老二一听就来气了，“爸！他说你老年痴呆，您就老年痴呆啊。您咋啥都信，我看啊，您还真是老年痴呆了！”
“你看，你也说我老年痴呆了！”
“我那是气话。我看啊，八成自己吓自己。”老二带着嘲讽的口气。
“我怎么自己吓自己。我上网查了，除了我发病比别人早几年，其他症状我都符合。记忆力减退。计算能力下降，那天你马姨的孙子问我，81-7等于几？我愣算不出来了。今天早上碗也拿不稳，摔了一个。估计脑萎缩已经开始影响肌肉功能了……”李明理坐在诉说着自己的症状。
“老二，爸怎么了？”李明理的大儿子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老二给老大使个眼色，拉着老大出了病房。
“我觉得爸魔怔了。非说自己老年痴呆。你进去看着他，我去找大夫问问情况。”
一会儿，老二拿着一张检查单走进来：“我问齐主任了，血压脉搏心率都没问题。一会儿护士来抽个血。咱俩带老爷子去做个脑CT。”
李明理在两个儿子搀扶下，做了脑CT。
“老大，老二，你俩过来。”似乎刚才下楼做检查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李明理虚弱的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个儿子，眼眶又湿润了。
“爸，人家小品里都演了，得了老年痴呆，没事就撕报纸。咱家那么多报纸，我可没见您撕过。”
“老二，少说两句。爸，我觉得老二说的有道理，有些病都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您别太担心。万一不是呢。再说，……”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俩宽慰我。”李明理打断老大说话，从枕头下摸出两张存折，递给老二。“这是咱家的存款，一本定期，一本我的退休金。老二拿着。”又把一张折叠好的信纸递给老大，“这是存折密码。老大你收好了。”
“爸，你这是干嘛？”
“爸啊，估摸着再过几天就想不起来了。趁现在还清醒，给你们交代清楚。”说完又拿出一张纸，“钱呢，我死之前谁都不许动。以后啊，你俩轮流回来照顾我。一人一个礼拜。”说着挥了挥手里的纸，“这是遗嘱，我都写好了。”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齐主任走进来。齐主任是厂里老人，跟李明理挺熟。
“李主席，检查结果大部分出来了，还有几项正在加急做，不过无关大局。”
“是不是挺严重？”
“您这指标都合格，没啥问题。我正想问您呢，为啥来住院？”
“我？我老年痴呆了！你没看CT？”
齐主任一听，呵呵的笑了：“您老年痴呆？谁说的？”
“我最近老忘事，计算能力也不如以前了。对了，我是不是脑萎缩了？”
“片子得过一会儿才能打印出来。不过影像传到电脑上，我看了。一切正常。说句玩笑话，您这身体壮的跟牛似的，您这脑子精的跟猴似的。谁痴呆，您也痴呆不了。”齐主任看了看表，又补充道：“您要是不放心，再过半小时，让孩子去CT室片子和检查结论。您自己看看。”
“我真没痴呆？”
“您不是一直都说要讲科学。您得相信检查结论。”
“那行，老齐，麻烦你了。你忙吧。我一会儿就办出院手续。”
老大，老二把齐主任送到门口。回头一看，李明理正站在床边脱病号服。
“爸，您看，进都进来了，要不住两天，养养。”老二揶揄道。
李明理把手伸到老二眼前， “存折。”
“哦！给！”
李明理又把手伸向老大，“密码。”
“哦！爸，给。”
“你俩等着拿结果，结完帐自己去上班吧。我去业委会了，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呢！对了，周末你俩回家吃饭，我有事要宣布。”
“爸，是不是遗嘱的事？”老二问。
“哦，对了，遗嘱。”李明理回身从病床上找到那张纸，“唰唰”，撕成碎末。
“老二啊，别整天看那些没用的。撕纸，不一定就老年痴呆。要讲科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