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叶奶奶今年90岁了，按照一贯的习俗和这家子作风，应该有一个隆重的九十大寿礼。然而，这家人迟迟都没有露出消息。

叶奶奶有五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外地仕途一个本地经商，三个女儿一个工人一个护士，条件都还算不错。二女儿早年颠沛，去外地当过顾家阿姨也做过小买卖，如今好在有两个出息的儿子回家造了房子可以享受老年生活。

叶奶奶无产，六十多岁失去了老伴，就一个人照顾小儿子的女儿，后来孙女去了城里读高中也跟了去。七十岁时得了青光眼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常年佩戴眼镜尚能看清。等孙女去上了大学，她说想念乡下老家的熟门熟路，小儿子就回乡下造了房子。全家人为了照顾老人，从城里搬到了乡下，儿媳妇每天开车一个小时从城东赶到城西去做生意。老人怕孤单，给雇了阿姨在家照顾。

逢年过节有子女们来家里吃饭，叶奶奶总是以太难看为由自己一个人夹一点菜到角落的桌子吃饭。奶奶胃口很好，喜欢吃肉，但每次都会再三交代说少一点，少一点，生怕吃多了家里人嫌弃。

再后来到了八十岁，叶奶奶就彻底看不见了。她眼睛小，又因为戴眼镜的关系，鼻骨有凹陷，她觉得不好看，即使眼睛看也会让阿姨把眼镜找来戴上。因为失明的原因，她时常没有安全感，经常哭诉，觉得阿姨哪哪不好。小儿子只能嘴上说着苦，又一遍遍地更替合适的阿姨，大概率都住不上一年。中间还让同村退休在家的大女儿来照顾，工资给了保姆的三分之二。大女儿做了半年，由于老人偏心儿子，总是询问她是否有给小儿子做饭吃。大女儿觉得另外三兄妹都有给平摊钱到小儿子，自己又做了老人的活又当了弟弟家的保姆，以工资配不上自己的工作强度为由辞职不干了，还和弟弟一家从此不再往来。每每来看自己母亲，也像是社会公约一样每月空手来看望一次。

八十到九十的十年里，叶奶奶几乎天天都在床上，身体尚健朗，胃口也非常好，但意识逐渐不清晰，有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胡言乱言，常常白天当黑夜呼呼大睡，晚上精气十足自言自语着摸索身边子女给买的零食小点心，好几次半夜卷铺盖说要回自己家里去。

好在这两年找到一个内心善良又能制服她的柴阿姨，半夜连哄带骗地劝她才能让她停下来。

在这十五年的时光里，直男的小儿子有哭说不出，外界说他孝顺，但更多的也是无奈之举。常年的足不出户，面对老妈像孩子一样无理的举动，他从讲道理到偶尔怒吼。二女儿因为要自己身体弱面对老人精气十足的指责她们没有常常来看望表示出了强烈的反感，三女儿在城里要照顾九十岁的公公只能一月来看望一次。

柴阿姨照顾过到过世的老人，她对子女们的反应表现得很平和，说：很多事情没有办法的。

叶奶奶一清醒着就会大声呼喊身边的人的名字，生怕留下她一个人，声音能从一楼穿到三楼。柴阿姨总是那个第一时间跑过去耐心平抚的人，她不厌其烦地哄着老人：安心点，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