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咱家院子里的枣树应该开花了吧,春分都过了……”
“你都忘了,你在南方,这边3月份还有点冷,没那么早开花……”
……
那树·那屋朋友圈里,三月桃花烂漫
外面春光正好
问起的那棵枣树,是我离开家乡后
母亲花3块钱买来的
一棵小树苗
母亲说,姥爷曾说过树苗大小不要紧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它已结了不知多少茬枣子了
没尝过那棵枣树结的果实
期间女儿有回去过
说枣子挂满了枝头
枝叶伸头探脑到了别人家的院子
可我始终没见过那棵枣树
那树·那屋再见父母时
他们搬离了二层楼的小院
已住到父亲出生的城市
父亲在世时,曾念叨过重回小院生活
夏天和母亲
坐在结满枣子的树下
沏一壶茶,聊着天,听风拂过树叶的声音,清凉凉的,多惬意……
最终父亲没能回去
父亲说那是他的“老窝”
想起父母这一生
带着我们姊妹搬过多少次家
小时候住过烟火气很浓的石头房
父辈们是矿山最早的建设者
他们住的房子
鸡犬之声相闻
邻里之间熟悉的
谁家丢个针头线脑都知道
住过父亲亲手盖的土坯房
炎热的夏天
单薄瘦高戴着眼镜的父亲,光着膀子手拿铁锹,挥汗如雨,和泥制坯
硬生生盖起了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母亲散养了很多鸡,在屋后,开满牵牛花的山坡上,草地间自由觅食,在周围随便坐窝下蛋,母亲就要到处找鸡蛋,还要堤防空中盘旋的老鹰叼鸡仔……
住过父亲单位分的
砖头砌成的永久房,有院子
母亲在院子里种上西红柿,辣椒……
夏天放学回来
顺手摘一个沙沙粉粉
汁水丰富的西红柿吃,非常解渴
一家人围坐在父亲做的
大大的椭圆形桌子前吃西瓜
西瓜是那种放到水龙头下,水一激就能裂开,又沙又脆又甜
那树·那屋到了春天,对面山上
一丛丛粉红的山杏花盛开
待到摘山杏核的时节
把山杏的青皮用洗衣板搓掉
晾晒到窗台上,等到水分退净
再用铁锅翻炒,撬开核,香香甜甜的杏仁,就成了我们平时的零食
住过四层高的步梯楼房
没有了院子,父亲工作忙
朋友帮着在楼下挖了个很深的地窖
储存过冬的白菜、土豆
冬天去地窖拿菜是件痛苦的事
外面飘着雪花
冷的时候,不停搓手,哈气,捂耳朵,跺脚……
但进了地窖就不那么冷了
等再住到父亲分的二层小楼的时候
我们都慢慢离开了家
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
有了自己的家
我们没有了父辈们那时
不用花那么多钱就可以分到的房子
开始在租房,买房,搬家的路上挣扎前行
那树·那屋生活的希望是买一套属于自己的蜗居
一幢幢
拔地而起的高楼
临海、临江、临湖、临河的房子
就成了心中遥不可及的梦想……
似乎房子越搬越大
距离幸福的指数就越来越近
二层小楼有院子
有母亲种的南瓜
南瓜藤想爬哪儿就爬哪儿
屋檐、窗户、隔墙上……
之后院子里就有了那棵枣树
枣树就这样在四季轮回的小院里
越长越大,越长越高
……
母亲想起它,就想起父亲那句话:
在枣树下沏一壶茶,聊着天
听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清凉凉的,多惬意……
那树·那屋枣树依然生长
父亲己经走了……
二层楼的老屋
周围的老街坊、老邻居
也都相继离开,有的搬到儿女居住的城市,有的又换了新房,有的已离世……
原本一个热热闹闹的小区
随着城市房地产的开发
小区日渐冷落萧索,慢慢被边缘化
生活不便,没有了人气……
母亲现在一个人住在另一个城市
没有院子,出门下楼就是马路
母亲说,你们谁的家都不去
住在自己的窝里踏实
母亲独自守着孤独
她心里的家
也许是那个和父亲
共同栽下枣树苗带院子的二层小楼
如今只有那棵枣树孤寂地守候着老屋
那树·那屋梁文道在读适然的《屋不是家·混声合唱》中写到:
……多数人长大之后,都不会继续住在小时候住的地方。那些房子和我们之间存在一种牵扯,但这个牵扯又必然会被斩断,被收藏
所谓的家并不是那间屋,每一个人都在这样的城市里,享受着必然的寂寥、空洞,尽管光线明亮。
和母亲每一次视频,会说起她年轻时的经历,说起住过的老房子,说起我们小时候,说起住在一起的老邻居……
最后母亲都会感叹一句: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日子有多苦……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
所有的记忆都会在脑海中浮现
虽说,有些事被重复了又重复
有时听的不耐烦,又想打岔绕开
但谁能保证自己老了跟子女
谈起过往不会跟老唱片一样
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划唱,还不自知呢?
好的东西,不就是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断打磨,反复抚摸,反复思量,留下来的,都是弥足珍贵,熠熠生辉的……
我们对留存的老物件无限唏嘘,面对一个老人反复咀嚼过去的时光却缺少了宽容和耐心
母亲的记忆,就像大海退潮后
留在沙滩上一个个小小的贝壳
帮她捡拾每一个遗落的过去
在时间的隧道和母亲相逢在
那个也有我的故事里
那树·那屋“你还记得那棵枣树……”母亲欣慰地笑着说
母亲刚刚过了82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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