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袍

改编自唐朝传说“开元宫人”。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少年已经从军驻边十载，依照军律，今日便是归乡之时了。

塞北风雪飞扬，像极了漫天飞舞的利刃，寒风刮在少年的脸上，却也没有丝毫感觉了。

毕竟，在这个地方，他已经整整度过了十个春秋。说起来是塞外边防，凶恶之地，可十年来，少年驻守的城关，却鲜有敌军进犯，许是地势险要，加之天寒路险，连那些满脸胡须看上去野蛮无畏的胡人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但对于少年来说，无论有没有敌人来犯，日夜晨昏里都需要他们在城头上守望城关，这样的日子让少年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里只剩下冬日的风雪与烈日下的黄沙了。好在，今天他终于能回家，回到那久违的杏花春雨和软玉温香里去了。

可事情往往不尽人意，朝廷里派来接替上一役士兵的军士们因为路途风雪耽搁了，山路狭窄难行，朝廷里来的军需官只得先派人把冬日里补给将士们的粮草辎重先行送达。

这批辎重里，还有朝廷专程运来犒劳这批老兵的礼物：一批宫中特制的锦袍，皆是宫人手作，绿色的底子上精细的用金线绣着虎豹的花纹，内里则衬有上等的棉花，摸上去柔软厚实，定是过冬的好物，更是对像少年这样在塞外孤关中守望十年的将士们荣耀的嘉奖。

虽说还需要在这鬼地方继续呆段时间让人失望不已，但少年对这锦袍还是感到满意和温暖。这日正是少年白天站岗，舒服的吃过晚饭后，少年便抱着锦袍回到自己的军营，点上火盆，又把锦袍盖到被上，缓慢的钻进被窝，把锦袍掖进被角，只觉温暖无比，想来今晚能做个好梦了。

毕竟是宫中之物，锦袍也带着香气。对于习惯了塞北风沙的少年来说，这种气味却让他难以成眠。

翻来覆去几次后，少年起身，又揭开锦袍，借着火盆的微光细细观瞧。微弱的光线下，绸面闪动着细致的光芒，少年用手抚过，直感到那金线结实致密。又翻过来去看那锦袍内衬，柔软舒适的布料让少年仿佛忆起了儿时在江南穿过的布衣。

正抚摸间，他却感到那内衬上仿佛绣有他物，忙仔细把布面翻过来，凑近了火盆的光，如此才发现那内衬上竟绣有一首短诗：

沙场征戍客，寒夜若为眠。

战袍经年作，知落阿谁边？

蓄意多添线，含情更着棉。

今生已过也，愿结来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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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长安宫中。

塞北战报传来，少年驻守的关卡，十年无事，竟在三月前偶遭胡人进犯。胡人精兵千骑，于午夜突袭城关，关内将士虽已役满，但仍血战不弃，终于在一夜内全歼进犯敌军，然战果惨烈，关内守军，生余十不有一。

皇帝重赏守将，厚葬殉国军士自不必说，又问边关使者，此战首功当谁？使者呈上一件宫中赐予边关的锦袍，言此袍乃是守关一军士战时所着，此军士骁勇异常，杀敌近百，身中刀剑无数，仍战至黎明。得胜后伤重难救，而其所佩刀剑、所着甲衣已尽皆损坏，仅余此袍。

皇帝悲恸不已，上前细观。只见锦袍上尽覆血污，刀剑战痕密布，袍面已无一处完整，而内里棉花脱出，血色浸染。再细看时，却见袍内唯一处完好干净，视之乃是一首绣诗，那绣诗后，又分明用炭灰涂抹了几个小字“吾与汝结今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