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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即将消失的手工艺——白族手造棉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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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手艺人 | 白族手造棉纸(下) · 工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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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 · 张先生的故事 】
张先生用它的面包车载着我们去另一个村子,他告诉我们,这一带最好的竹帘就是村里的一户人家制作的。跟龙珠不同的是,这个也曾以造纸为生的村子,造纸工坊几乎已经绝迹,只剩这一户制作竹帘的人家,还在继续为邻近几个村子现有的造纸坊制作工具。
白族人过了三月街,就到了该下地插秧的时节了。然而一路上,我看到很多田地已经无人耕种,荒草丛生。张国弟说,年轻人身强体壮些的,都去外面“做工程”了,其中也包括他的儿子。
无人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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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间的道路虽然窄些,加上山路盘旋,有些许惊险。好在去年受惠于政府的“路面硬化”扶贫措施,松软的土路已经修整成为水泥路,相对好走,也不会扬起漫天尘土。
路上,张先生跟我讲起他从事手工造纸的渊源。张先生十六岁时在镇上的中学上学,一天,家中突然传来父亲去世的噩耗。张家世代以造纸为业,父亲一走,仅凭母亲一人很难支撑下去。于是,年轻的小伙子放弃学业,回家主持造纸工坊的工作,毅然担起了养活整个家庭的重任,这一担就是四十多年。
路上遇到很多废弃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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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己对造纸很有感情,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能坚持下去,可是如今他年纪大了,其他的造纸匠人陆续离开这个行业,儿子也不愿做传承人继续跟着他学习造纸,而是更愿意外出去做工,因为“这样能赚更多钱”。眼看这门手艺就要断送在自己手上,张先生又是焦虑,又是无奈。
可有什么办法呢,生活还是要继续,养家糊口仍然是这个贫困地区的人们最首要考虑的问题。但是,只要有一点点对于这门手艺有帮助的事,他都会不计回报地去做,只希望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能够让这门手艺多留一段时间。
爬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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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垛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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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村庄脚下,剩下的路就要靠我们自己走了。一路上开着妖艳的魔芋花,也是有趣。五月的石榴花开得正红火,村口的垛木房高高地矗立在坡顶,仿佛一个威严的将军。
石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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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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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躬身爬坡,突然有种朝圣的感觉,脑子里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就笑了。可不是么,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足以让我对坚持维护着这项传统的手艺人更生敬意。
寻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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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壹 · 编竹帘 】
我们到了编竹帘的人家,主人非常热情地欢迎我们,把我们迎到他们新盖好的屋子,大家在夏廊围坐休息。贴心的主人早就摆沏好了茶水。一杯苦茶喝下,奔波时的疲乏和闷热也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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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见天井里放着编竹帘的工具,便请主人为我们演示一下,那位大叔连忙摇手,说家里的女主人编的竹帘是最好的,他去请她来给我们展示。不一会,大叔走出来,略带尴尬地跟我们说,大妈说现在忙不过来,等会她料理完手上的家务再过来编给我们看。
编织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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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女人向来极有主见,夫妻的相处少有男尊女卑之说。我们喝着茶跟大叔闲聊了一会,才见大妈从从容容走了过来,跟我们点点头,就坐到编织机前,手指熟练地飞舞起来。
严肃的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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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缠着线的坠子在竹丝上反复交缠,一根根竹丝排列固定成帘,竹丝间留出细微的间隙,滤纸浆时能让水分快速漏出同时保证把大部分植物纤维兜住。
编织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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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说,编竹帘非常“费眼睛”,编一截就开始眼花,一天只能编几厘米,否则眼睛受不了。
下午日头偏西,院里的光线柔和下来,大妈就着天光,专心致志地编着竹帘,偶尔回头用白族话给自家男人交代些事情。男人在台阶上抽着水烟筒,笑盈盈地看着她,连声答应“是啰是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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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贰 · 制竹丝 】
随后,大叔也展示了制作竹丝的方法。只见他捞起一块在水中浸泡过的竹板,用手指反复揉捻几下,竹板就这样被他徒手分为一小束竹条。他把细竹条再次浸水保湿,左手捏着竹条的一端,穿过一块铁片上的小孔,右手用钳子捏着穿过小孔的竹条,潇洒地一拉,竹条就被切割成了圆润的竹丝。
编织一张竹帘所用的成千上万根竹丝,全部都要像这样一根根手工制作。
大叔在制作竹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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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看一个视频系列,叫“how it’s made”,里面详细记录了小到一根牙签,大到家居建材的制作,是如何通过机器来实现批量生产的。效率之高,制作之精,令人惊叹。工业革命到来之前的人与物的互动,变成了机器和原料的共舞。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在如今的机械化的时代,我们的衣食住行所用到的一切,都有机器代劳生产。那么,是不是“手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呢?
浸泡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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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开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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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艺之所以有“艺”,是在于它的不可替代的创作过程,以及时间赋予它们的特质。手艺人和原料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某一瞬间,手艺人心中的诗意流露,通过双手,传递给了原本无言的材料,而这些树木、流水、竹子、漆料,也会以奇妙的质感来回应人们。
如果少了被人赋予的温度,那么那些被机器精细复刻的艺术品,也只是一个空洞的躯壳。
磨圆竹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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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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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见到莫奈的作品,是小时候在一个文具店的笔记本封面上,它被我当做一本花花绿绿的好看小本子买了回去。
可是,当我第一次在the National Gallery见到莫奈临终前创作的最后一幅《睡莲》的时候,我差不多要哭了……原来真的有人在生命的尽头能将宁静和激情融合得如此淋漓尽致,以伟大的静默来诠释对一生所爱的炽热情感。这些情感,都是无法从复刻的作品中感受到的。
【 拾叁 · 上生漆 】
竹帘编好以后是半透光的嫩黄色,还需要上一道生漆来防腐。
大叔领着我们到上漆的屋子里参观。在这里,几张大竹帘在静静地等着阴干。竹帘上漆后呈棕黑色,待干了以后就可以送往各个造纸坊使用。我们之前在张先生的造纸坊中见到的竹帘,就是从这儿订购的。
半透明的竹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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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生漆的造纸竹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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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料用的生漆很容易干,不耐晒。所以平时都被锁在屋子的抽屉里。漆是请人专门从漆树上割来的,生漆贩子隔一段时间来一次,这样能保证竹帘用漆的优质。
生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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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上漆,大叔又招呼我们出去喝茶,一个劲地拿着瓜子、花生往我手里塞。大叔一家很朴实,不如张先生那般健谈,他们有些新鲜地看我在院子里到处拍摄,遇到我不懂的就笑眯眯地跟我介绍,甚是可爱。他们虽然觉得自己的日常手艺并无什么稀奇之处,但隐约希冀着我的到来能够给他们带去些不一样的东西。
该走了,大叔一家把我们送到门口。我回头再看一眼这手艺人家,只见门上的白族甲马纸随风轻巧地扬起,这家家户户门楣上的甲马,曾经也多用手工棉纸来拓印。
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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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 何去何从 】
回程途中,路过村里的祠堂,已经完全废弃,里面堆着拆下来的木柱子。节日里用来祭祀的纸扎鲤鱼蒙了厚厚一层灰,瞪个大眼睛无神地望着我。
村里青壮年的离开,温饱线上的挣扎,已经让留下的人无力再关心和维持与祖先和神明的关系。这一度是村庄最重要的聚会场所,如今荒草已有人高。
被遗忘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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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张先生说,在我们之前,曾有不少“外面的人”来村里看过他们的造纸,但是,往往是来调研一番,把工艺记录下来,回去写写文章,完成科研课题,或者是艺术家们过来订购几沓白棉纸,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我们已经有了不少研究者和守护者,现在需要的,是推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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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认为所谓的“文化遗产”是一种静态的存在,它的价值与“人”的互动密不可分,工艺的改进、文化的共享、资源的利用和社会的发展,都在赋予这些古老工艺以新的生命力。
因此,我也想邀请小虎伴们与我分享你们的点子,来提高这些手工纸或者这门手艺的附加值,说不定真的就被我们摸索出新的“保护+发展”的方法了呢 ~
可能在以后,我们在谈起传统手工艺的时候,再不是用略带怜悯的目光,去感佩他们在困境中的坚持,用“濒危”“保护”“传承”这样的字眼去描述,而是自然而然地将它们作为与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的社会文化,手艺的“发展”之道,或许在此。
手艺的“盛会良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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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我用带来的两块甲马板印了一对甲马画,送给张先生。红色的白族守护神印在草黄的手造纸上,那一刻,这位手艺人开心地笑了。
我送给张先生的甲马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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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寻访手艺人系列
记录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
于我或者于这些质朴的手艺人们
在寻找这门手艺新的用途上
才刚刚启程
?
Bon voy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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