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天气晴和,云淡风轻,是祭扫的好季节。往年全家会与儿女的舅舅一家及三个姨姐全家陪着岳母一道给岳父及其先人祭扫,今年受疫情影响,女儿在省城不能回来,儿子学校不放假,各家都有相似的情况,祭扫的队伍少了许多。
女儿要求我写篇文章纪念她外公,本来她想自己写的,考虑我在简书平台练笔,就要求我来执笔,她审核,由她妈在外公坟前烧化。
屈指算来,岳父逝世不觉已十六个年头,但在心里却觉得他一直在伴着我们,没有离开过,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之事。
岳父的一生也有些传奇色彩。
他的父亲在解放前是国民党驻永州党部成员,在老家广置房产,家境殷实,零陵解放前夕,一场大火后,岳父的父亲就失踪了,不知是葬身了火海,还是奔走了台湾,此生再无消息,当年岳父才几岁,下面还有一个妺妹。
人的出身不是本人能选择的,在那年代岳父一家成分划定为地主,当年的群众为了要岳父祖母交出家中隐藏的资产,将其不幸活活打死。听岳父在世时说,那时间他也在广西被抓,要押解回湖南老家,若是回了家,或许也没命了。仗着头脑灵活,身手敏捷,岳父在火车上逃了,此后只身在北京及长沙求学、工作,只是苦了家中小妹被群众折腾得很惨。岳父当年回憶时都不胜唏嘘,大势之下,无可奈何。
岳父是个聪慧的人,逃命后在北京想办法考取了清华大学,毕业后到长沙湖南大剧院工作。
在长沙期间算是岳父一生的荣光。岳父与田汉的弟弟田红交往很铁,与田汉也很谈得来的,曾有几次随田红一道去过北京田汉家里,那时田汉还在给伟人当秘书,田汉出事后岳父难得去北京他家了。岳父还与许多文化届的名人有过交集,象巴金、梅兰芳都有过往来。梅兰芳来长沙时专门与岳父单独聚会过,岳父知道他给主席表演过许多戏曲,岳父去北京也拜访过梅兰芳及巴金等。可惜与名人们的历史照片在文革下放回老家农村时弄丢了。
岳父在长沙期间还带了几个徒弟,教了几个学生,他们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象王照明当了湖南电影学校的校长,李叔以后担任了湖南大剧院的书记,还有个学生在省教育厅担任了处长职务,一个徒弟在长沙公安系统干的不错。他的朋友和徒弟、学生在以后岳父全家落实政策,复出工作时出了很大力。
我与岳父最先认识时应该是九二年,当年我大学毕业两年,从锰矿下属冶炼厂上调矿部销售公司,負责全矿的产品销售及原材料釆购核算工作,岳父当年担任锰矿下属一工区的矿长,每月开会或工作检查时有过工作上的交流,九三年认识他第四个女儿后我们成了一家人。
岳父知识渊博,眼光长远,性格随和,不在乎世俗看法。我的婚礼就是他亲自安排的,在我们当地结婚,女方父母是不出席的,但岳父不在乎这些,婚礼在锰矿礼堂举行,岳父带着我的三个老姨及姨姐们亲自下厨,全面负责了当天中午四十多桌的酒席事宜,这事害的我和父母心里愧疚不已,一直铭记在心。
岳父对家人极为关爱,有时甚到了宠溺的地步。家中聚会,总是岳父亲自操办酒席,不要我们后辈劳动,外孙男女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玩具、书籍等岳父总是千方百计地满足他们,小孩子正歺时不吃,夜晚要吃宵夜也惯着他们,我说了两次后也就由着他了。我的长女和三姨姐的小儿子自小由公公婆婆带,那时条件差,要上班,没办法管。小女四岁时才接回身边,她只要一生气就一直吵着要公公婆婆。岳父去世时女儿哭的很伤心的,她祖父过世就没那悲伤,看来孩子从小带的感情是深厚一些。
岳父清华毕业,学识水平是我所望尘莫及的,虽然恢复工作后没担任公司领导,但他在专业杂志上发表的多篇论文就是公司的领导们及高级工程师也深表叹服,对我而言是高山仰止了。小女读初中时文化补习都是外公教的,不许外出补课,而我自己对女儿的初中题目都感到很是吃力。女儿在外公的管教下成绩一直很优秀。家有一个细心又善教的清华大学生,何其庆幸,可惜儿子没能享受这福分,岳父去时儿子才八个月。
岳父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是从没发过脾气,听岳母及姨姐们说只有小舅子几岁读小学时,有次老婆带小舅子和别的小朋友到矿区旁边的小河里洗澡捉鱼,事后被岳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此后的岁月中再也没有打骂过家人。对同志和外人也从未争吵过,这肯定跟他自身的学识和修养有关,有智慧的人自有其内心的骄傲,不会与一般人见识。家中儿女、孙女、外孙男女都喜欢岳父多一些,在岳父走后多年,岳母都对儿女在这方面还有意见。
岳父心中还是有遗憾的,他一直希望小女和儿子能有长沙户口,到长沙工作,但是小舅子嫌长沙没熟人,不愿意去,那时我们也刚结婚,而且在单位领导们对我们也重视,主要的还是没有岳父的格局,我们也没去长沙。最后岳父将他愿来在长沙住院时结识的一位郴州市医院进修的医生全家调入了省城地矿局医院。王医生后来当了院长,对岳父还是很敬重的,每年都会来家拜访。女儿大学毕业后放弃了深圳的高薪工作,情愿留在长沙,或许跟他公公的心结有点关系。
回想岳父在世时的家常琐事,心里倍感温馨。人生无常,盛筵难再,时值清明,音容宛在,纸短情长,天若有灵,愿岳父一切安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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