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374】小算盘一打，马上算错。2019-02-1

7、

刘秀抵达怀县。

8、

大司马吴汉率耿弇、盖延击青犊与轵西，大破之，青犊投降。

9、

三月十六日，以司直伏湛为大司徒。

10、涿郡太守张丰反，自称燕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朱浮之前请求刘秀亲征彭宠，这回又上书求救。刘秀下诏回复说：“往年赤眉跋扈长安，我料到他们粮食吃尽之后，一定会东归，结果郭穰东来归附。如今这些反虏，其势必有内部相互斩杀的。如今军粮物资都不充裕，必须等到下一级小麦收割，才能行动。”朱浮城中粮尽，人相食，耿况派骑兵来救，朱浮于是得以脱身逃走，蓟城就降了彭宠。彭宠自称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数县，向北贿赂匈奴，借兵为助，向南连结张步及富平、获索诸贼，与他们都有交通往来。

华杉曰：

刘秀判断准确，他此刻最大的敌人是刘永，也就是刘氏有权力称帝的。灭了刘永，天下就只有他一个刘姓皇帝了。彭宠呢，他所占的地盘，是四战之地，不像公孙述的益州成都那样有帝王之基。所以他一旦叛变刘秀，就应该即刻投降刘永，尚可一争。而自立为燕王，无有去就，他项上人头，就成了一张巨大的彩票，一旦身边有人斩了他人头献给刘秀，就有封侯之赏。这个诱惑太大了，所谓怀璧其罪，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刘秀说他“其中必有内相斩者。”

11、

刘秀亲征邓奉，到了堵阳。邓奉逃归淯阳，董䜣投降。夏，四月，刘秀追击邓奉到小长安，与之大战，大破之。邓奉肉袒，通过朱祜联系投降。刘秀怜悯邓奉是功臣故旧（邓晨哥哥的儿子），况且事情是因吴汉而起，想要保全他一条性命。岑彭、耿弇进谏说：“邓奉背恩反逆，让国家劳师动众数年，陛下前来，他仍不知悔改，还亲自在战阵与陛下作战，兵败乃降。如果不诛杀邓奉，无以惩恶！”于是斩杀邓奉。恢复朱祜的官位。

12、

延岑击破赤眉之后，即刻拜置州牧郡守，想要占据关中。当时关中各方武装仍然鼎盛，延岑占据蓝田，王歆占据下邽（gui），芳丹占据新丰，蒋震占据霸陵，张邯占据长安，公孙守占据长陵，杨周占据谷口，吕鲔占据陈仓，角闳占据汧（qian）县，骆延占据盩厔（zhouzhi），任良占据鄠（hu）县，汝章占据槐里，都各自自称将军，拥兵多者万余人，少者数千人，相互攻击。冯异且战且行，屯军上林苑中。延岑联合张邯、任良一起攻打冯异，冯异迎击，大破之，诸营堡依附延岑的，都来投降冯异。延岑于是从武关退走南阳。当时百姓饥饿，黄金一斤只能买到五升豆子，道路断绝，运输跟不上来。冯异的军士都以树上的果实为粮。刘秀下诏，拜南阳人赵匡为右扶风，将兵协助冯异，并送来粮秣布匹。冯异渐渐兵多粮足，稍稍能够诛灭当地豪杰中不肯服从命令的，褒赏降附有功的，把诸营堡的渠帅送到洛阳京城，其他人解散各自回到本乡本土务农，军威行于关中。唯有吕鲔、张邯、蒋震遣使到蜀，投降公孙述。其他关中地区都平定了。

13、

吴汉派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位将军在广乐包围苏茂，周建召集等十余万人前往救援。吴汉迎战不利，堕马伤了膝盖，撤退还营。周建等于是连兵入城。诸将对吴汉说：“大敌在前，而公伤卧，众心恐惧！”吴汉于是包扎伤口，勃然而起，杀牛犒赏士卒，勉励大家，于是士气倍增。第二天，苏茂、周建出兵包围吴汉，吴汉奋击，大破之。苏茂逃回湖陵。

睢阳人造反，迎接刘永。盖延率诸将围城。吴汉留杜茂、陈俊守广乐，自将兵助盖延围睢阳。

14、

刘秀车驾自小长安引还，刘秀令岑彭率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人南击秦丰。五月二十四日，车驾回到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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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十日，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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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七日，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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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岑攻南阳，得数城。建威大将军耿弇与延岑战于穰（rang）县，大破之。延岑与数骑逃跑到东阳，与秦丰会合。秦丰将女儿嫁给他。建义大将军朱祜率祭遵等与延岑战于东阳，破之。延岑又逃走投奔秦丰。朱祜向南，与岑彭合兵一处。

延岑手下护军邓仲况拥兵占据阴县。而刘歆的孙子刘龚是他的谋士。前侍中大夫、扶风人苏竟写信游说他，邓仲况与刘龚投降。但苏竟并不邀功请赏，而是隐退乡里，寿终于家。

秦丰在邓县与岑彭相拒，秋，七月，岑彭击破秦丰，将秦丰包围在黎丘，另派积弩将军傅俊将兵攻略江东，扬州一带，全部平定。

18、

盖延围睢阳百日，刘永、苏茂、周建突围而出，准备逃亡酂（zan）县。盖延紧追不舍，刘永手下部将庆吾斩下刘永人头投降。苏茂、周建逃亡垂惠，共立刘永之子刘纡（yu）为梁王。佼彊奔保西防。

19、

冬，十月十九日，刘秀回到舂陵，祭祀祖先墓园祭庙。

20、

耿弇从容对刘秀说，自愿北上上谷郡，征发尚未参展的地方部队，平定渔阳彭宠，攻取涿郡张丰，再回师收复富平、获索，东攻张步，平定齐地。刘秀壮其言，批准他的计划。

21、

十一月十二日，刘秀从舂陵回到洛阳。

22、

这一年，李宪称帝，设置百官，占据九座城池，部众十余万。

23、

刘秀对太中大夫来歙说：“如今西州（隗嚣）还未归附，（成都）公孙述称帝，道路阻远，诸将又都在东边作战。我思考西方的战略，还没想出个头绪。”来歙说：“我曾经在长安和隗嚣有过交往。他起事的时候，还是以复兴汉室为名。我愿奉陛下威命，带着陛下书信去见他，隗嚣一定束手自归，则公孙述也就是灭亡之势，不足为虑了。”刘秀觉得有道理，于是派来歙出使隗嚣。

隗嚣在更始帝时代，本来就有功于汉，又曾接受邓禹的任命（邓禹曾代表皇帝，承制遣使，持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以专制凉州、朔方事务），他的心腹谋士多劝他遣使和洛阳联系，隗嚣于是派使者到洛阳求见，呈上奏章。刘秀也回报以特殊的礼仪，回程称他的字号“季孟”，用敌国之礼（对待外国元首的平等礼仪），对他的慰藉，非常丰厚。

王夫之曰：

光武帝失策在此，终究未能驾驭隗嚣。怎么能亲热去称呼他的字号，用敌国之礼来和他交往呢？隗嚣不是一般的狂狡之徒，他也是懂得名义礼仪的。当初起事西州，也是以汉为名，希望成就复兴汉室的元功而已。所以投奔更始帝。更始帝怀疑他，要杀他，他也不过是逃回西州，以待天时，并没有参与张卯、谢禄的叛逆。对他这样的人，达之以情，奖之以义，正君臣之名，成就他的初心，他也就得知己而愿意委身了。这名义，就是隗嚣自始至终所尊奉的名义。光武帝却以名义之外的殊礼来笼络他，待之以敌国之礼。隗嚣反而有想法了，这刘秀，是不是也想当初更始帝刘玄那样，先尊敬我，哄着我，最终是忌惮我，要除掉我呢？来就是臣，怎么以平等之礼呢？

光武帝的隗嚣，就好比汉文帝的南越王赵佗。赵佗本来没有归附汉朝之心，但汉使毫不留情的严厉训斥之下，娇气自平，翕然归顺。隗嚣本来犹疑未决，光武的态度，实在是让他疑上加疑。

华杉曰：

看来，光武帝也有“小气”的一面，就是患得患失，打小算盘，小算盘一打，马上就会算错数。之前对待张步，他认为胜券在握，就压价太狠；如今对待隗嚣，他因为觉得自己手里没牌，又抬价太高。之前压价太狠，让张步愤而不平；如今抬价太高，高到“名不正，言不顺”的地步，隗嚣也就觉得这“事不成”，不能安心了。更何况刘秀并没有具体出价，是封王？还是封多少户侯？应该直接明确，接受你就来降，不接受咱就接着打，不给实际说法，光给面子，把礼仪搞那么高规格做什么呢？刘秀之前跟来歙说自己“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看来，他确实是“未知所在”，隗嚣的使节已经来了，他仍然未知所在。

华杉版资治通鉴【374】小算盘一打，马上算错。2019-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