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人们不过旧历春节。元旦,就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2016年的最后一天,这里晴朗而寒冷,是很应景的好天气。街上的车水马龙,店里的人山人海,这些和小城平日里的清静一点都不同的景象,无不在昭示着人们辞旧迎新的忙碌与热情。
前几天看新世相的推送,“刷最脏的那双跑鞋,不能把风霜尘土带到2017。”着实是对处女座温柔又贴切的会心一击。我不仅刷了最脏的那双跑鞋,还刷了所有的鞋,还擦了地,洗了床单,晒了被子,擦了所有的玻璃,赶在年末最后一天完成了家里的大扫除,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重大项目,终于歇下心来。
晚上看着红白歌会,一边在厨房煮了年越しそば。以前一直以为这个日本的跨年荞麦面是要在新年里吃,直到最近才知道原来是要在除夕夜之前吃掉的。荞麦面相比于拉面和乌冬面,更容易切断,象征着和一年里的厄运彻底告别。我一边煮面一边默默在想,从前很衰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吃面吃错了时间啊。
仿佛要把从前错过的祛邪辟厄的好机会都补回来一样,我和半圆先生一起在16年的除夕夜把年越しそば吃得汤汤水水都不剩。
半圆先生说,他小时候最盼着一年的年末。
日本人的旧式房屋都有推拉格子门的设计,上面贴的纸叫做障子纸。在过年前,会把家中的旧障子纸取下,贴上新的。淘气的小孩子平日里把纸捅破了,必是要被大人责罚的。而年末更换障子纸之前,则可以毫无顾忌在旧障子纸上胡写乱画捅破洞——总归是要换掉的,总归只有这个时候的顽劣是不会被苛责的。障子纸就要换新了,一个年头也要换新了。这一点点简单而微小的快乐,在声势浩大的辞旧迎新之中,被悄无声息地包容了。
我觉得长大后的半圆先生一点也没变。他吃到好吃的中国菜就一脸中彩票的表情,冬天里穿了厚实暖和的袜子就很开心。他期待的,依旧是这种生活里微小又简单的快乐。我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跟这样的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几年前在福冈的时候,有一个除夕夜我是和C小姐一起过的。我记得那天我们和日本朋友聚了餐,然后一起去住吉神社做新年参拜。在等候零点的过程中,福冈难得的下起了雪。我在纷飞的大雪中,看着越排越长的队列,看着蒸腾着红豆粥热气和烤鱿鱼香气的路边摊,看着穿着传统服装的神社神职人员和忙忙乎乎的小巫女们,也看着来来往往流动的人群,心中无法免俗地洋溢起对过去一年的百感交集与对即将来临的时光的忐忑与期待。过完那个元旦,离我们学生生涯结束,就只有三个月了。
那一夜在住吉神社抽到了什么新年签,我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那个雪夜里迎来的新年,此刻也早已变为了陈旧的岁月。曾有过的不安与惶恐,终究伴随着我青涩又漫长的学生时代,熄了灯,落了幕。
C小姐后来去了奈良,读书,就职,最近又忙起了日货代购。我在她满屏化妆品的热闹的朋友圈里,翻到一张很久之前的,奈良的小鹿,眼神很Q很清澈,像C小姐一样。我想这一刻,我是想念她的吧。
我也想念故乡的朋友们,当元旦零点钟我在微信群里热切地和大家道新年快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日本是有一小时时差的,国内还仍然是2016年。我在不算遥远的异乡,提前走进了新一年,站在这里,站在温暖的期待与满满的元气里,问候并且想念我的亲人和朋友们。
2017年,这是我在岛国的第七年。开始意识到故乡与异乡,也许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距离。日语有句话叫做,「住めば都」。译为“久居则安”。记得白居易有句诗,“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或者说的是同样的道理吧。
年复一年,世事变迁。
这一年的年末,世界依旧热闹又寂寞。真的有一天SMAP解散了,每年例行的红白歌会不再出现他们的名字与身影;也终于有一天王菲和窦靖童同台,说聚了散了时间到不打扰,犹如一场无形又浩大的改朝换代。
这一年的元旦,你我也依旧渺小如星辰,却又不放弃继续努力发光发热。一年又一年,漂泊与追寻;一年又一年,我们就这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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