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呼吸化为空气

      今晚，女儿学校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她说想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的作文将我带回美国保罗.卡拉尼什写得《当呼吸化为空气》。

      看似娓娓道来的字里行间无不洗涤着阅读人灵魂，医生保罗全身心地诠释着医生这个职业的高尚，他不仅仅是把医生当成职责，在自己身患绝症生命即将结束时，他心里依然想着如何燃尽自己，更多的照亮别人。他让我深刻体会到“身体有尽时，灵魂无绝期”的感慨。这位神经外科医生在人生的巅峰时期突然被诊断出患有第四期肺癌，他在接受事实后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更用心的分别体验着自己作为医生的责任和作为病人的痛苦，这种拥有双重身份的撕裂感让他不安，但更多的是深思，他一遍遍重复着：“我无法前行，我仍将前行。”他忍受着病痛重返手术台，只为救治更多的人，他努力和时间赛跑，用自己慢慢垮掉的身体感受，细数着记录着各种折磨人的状况，教会我们如何直面死亡。

      我也曾是一名医护工作者，深深理解每天应对各种病人时的内心折磨和疲惫，再好的耐性也会在经常与生死擦肩而过时渐渐消磨；在无数个突如其来的急诊抢救中心生铠甲；否则，如何在这种倍受煎熬的环境中立足。是人，就会有害怕和软弱，只是这份责任不允许将其轻易示人。

      当年刚到医院上班不久的我，在上夜班时碰到一个病人突然死亡，没有电视镜头里一大群医生护士抢救的场景，只有我、医生、怒气冲冲的家属和沉寂的黑漆漆的病房，在医院这个生死如常的地方，一个人的离开是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更何况是凌晨两点多。面对愤怒伤心的病人家属，我已然忘却了害怕，用头脑中的理论指导着我一步步完成临终料理，当时的我内心充满强烈的使命感，只想尽力让病人体面的离开，让家属多一点点慰籍。

      最让我无法忘记的是一个19岁的新兵，那么年轻灿烂的生命，不明原因持续高烧一个多月后离开人世。他的家在很远很偏僻的地方，只有他爸爸赶来了，却不敢告诉他体弱多病的妈妈。因为身份特殊，他的后事需要协商，当他的领导带来一套新军装，央求我们给他重新换上，说是为了圆他的军人梦时，已是12小时以后，全身尸僵的料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是，谁又忍心拒绝一个如昙花一般凋零的生命遗愿，给僵硬如木的身体穿衣是何等的艰难，当时我和另一个同事怀着满心的责任感和敬畏感，一心只想为他人圆梦。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也不过二十岁的年龄，只因穿上白大褂，只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在不该经历的年龄看尽人间生死。医护不是普通职业，它会带给人无常的经历，需要有强大的内心和抗挫力。

      我已经离开这个行业很久了，以前身在其中，而今局外旁观，双重身份的经历让我觉得医护人员需要换位思考的理解，病人需要感同身受的关怀，如果都愿意坦诚相待，医患纠纷就不会那么多，相互抱怨就会少一些，去医院就不再是一种折磨。

      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但愿生命有限爱无限。

当呼吸化为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