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的八百米

女生的八百米，男生的一千米，大概是很多人青春岁月里的梦魇，无论胖瘦，无论美丑。

逃不掉的八百米

周六，毕业年级体育测试，在重度雾霾和淅淅沥沥的雪花里我跑了学生岁月里最后一次八百米。

四分三十以内回来算及格。在体育老师的呼喊下，我几乎是压着及格线跑到终点的。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逼我跑八百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累的都不顾草坪上有没有别人吐过的痰就瘫在上面了。

“体育课要测八百。”

是学生时代里，女生之间始终流行的一句噩耗。

初一的时候，第一次跑八百，跑完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炸掉，一呼吸胸腔都疼，带着血腥味的痰卡在嗓子里，上下不能。我们学校操场又小，要跑五圈半才能凑成一个八百。五圈半的遥遥无期，令一个花季少女感到深深的绝望。

假借生理期逃过了这周的八百米。但是下周，还是要跑。

自作聪明地少跑了一圈，会被老师揪出来罚上十圈，然后还要补考。

你问老师能不跑吗？

老师回答可以啊，开三甲医院免体证明，不然就不及格呗。

所以，跑八百这件事，长痛不如短痛，拖着，不如速战速决。反正也逃不掉，拖着，你心里会一直搁着这事，吃也吃不痛快玩也玩不痛快。

在我人生最辉煌的时期，也曾实实在在跑进过三分二十，运动会上跑过年级第三。然而跑八百对我来说，从来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没有快乐。

尤其是作为一个女生，你的形象会在跑八百的时候荡然无存，头发帘没了，鼻孔圆了，满脸通红，嘴也大张着喘气。如果遇到生理期，硬着头皮跑下来的后果是，腰会疼很多很多天，甚至呼吸重一点带着横隔膜也是疼的。

跑八百的那种痛苦，是精疲力竭也不能放弃的痛苦，是比赛的时候看到别人就在前面却无力超越的痛苦，是对自己无法突破而无能为力的失望，是跑完后嗓子和胸腔的疼痛，是第二天双腿的酸痛。

不是那些年他们一起追的女孩儿，不是智商一百八的学霸，贯穿我们平凡的少女时代的不是男生，不是竞赛，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八百米。

还好每次都是大家一起跑，就像一群在大迁徙的羚羊。中途，蹄声交错，偶尔也会听到这样呼哧带喘的对话。

“我不行了……”

“我带着你跑，你跟住我。”

“别放弃啊，马上就到了。”

“加油，别停下来。”

都很累却也还互相鼓励着。

大概最能体会到同学情的时候，就是在毕业那些年里的八百米考试中了。考试前，帮你也带了瓶红牛。你跑的时候，跑完的或者准备下一批跑的，不管是否相熟，也都说上那么一句加油。跑完，会有人拉你站起来。

现在回想，这可能是跑八百唯一值得留恋的地方。

这世界上除了八百米跑，还有一种跑叫日剧跑，日剧里的角色通常在做下什么重大决定或是恍然大悟的时候奔跑起来，追赶他们的理想他们的爱人，配上背景音乐，就会让人眼眶发红，感觉自己也跟着燃了起来。

很遗憾我们的跑，却和燃丝毫没有关系。以后，我们的人生也很可能不会有某个大彻大悟的瞬间。

顶多就是，多做了五分钟美梦，然后上班快迟到了，为了不扣钱要向跑八百一样奔跑。赶上过马路要变灯了，赶紧跑两步过去。某天看着自己小腹的赘肉心血来潮的在小区里跑一两圈。

也就是这样了。

我从跑完高中毕业会考的八百米后，就想着这是我这辈子跑的最后一次八百了。可是没想到，上了大学还是要跑。这次终于不再跑八百米了，但却也明白人没有停下的时刻，仍要为了生存继续艰难地奔跑。并且这次没有羚羊群了，没人说，别放弃啊跟着我，也没人会在你跑得非常丑非常累的时候在一旁为你加油了。

突然就想到杀手莱昂里的那句对白。

小女孩儿问：“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莱昂回答:“Always like this.”

逃不掉的，八百米，雾霾或者人生。所以，不如就顺势当个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