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人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亦可以生。明代的汤显祖所著的《牡丹亭》是一部惊世奇作，该剧描写了官家千金杜丽娘与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竟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终于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从前我只是听说这故事，不明白为什么杜丽娘竟会那么花痴，游个园还能得相思病而死，这次阅读引发了我得许多思考。故事的背景是在南宋，“存天理，去人欲”的教条深深植根于百姓心中，特别是养在深闺的杜丽娘，除了背诵女德就是绣花，一心只等许配个好人家，甚至连睡个懒觉，都要被父亲责骂。游园后的杜丽娘，做了一场春梦，后来逐渐郁郁寡欢、疾病缠身，一方面是因为伤春思念梦中的男子柳梦梅，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贞洁枷锁压得这个姑娘喘不过气来，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在梦中丢了贞洁，如果让他人知道了，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她喷死。杜丽娘是害怕道德的指责和捆绑，又不能说出来，最后得了抑郁症而死。

后来杜丽娘变作女鬼，跟柳梦梅夜夜相会，私定终身，其实也是在暗示在当时的社会，只有脱离现实社会的桎梏，远离光天化日下的道貌岸然的目光，她才能自在的跟所爱的人在一起。柳梦梅是一个岌岌无名的书生，在现实生活中他也没有资格娶名门闺秀杜丽娘。这样人鬼的奇缘，在等待一个突破口，直到柳梦梅考中了状元，才在老道姑的帮助下，掘开了杜丽娘的坟墓，两个人得以团聚，有了大团圆的结局。

然而，这个故事毕竟是个传奇，柳梦梅是个“有良心”的男儿，但凡他有一些私心，他不把杜丽娘的故事告诉世人，让她永远葬身于黑暗的阴间呢？如果他没有考上状元，他要去掘一个管家小姐的坟墓，又有多少人相信呢？如果他不care这段缘分，而去娶了皇帝家的公主呢？当然，汤显祖给了一个故事逻辑，这就是命定的缘分，因为杜丽娘在阴间面见阎王的时候，阎王告诉她，你的生死簿上命定的缘分，就是柳梦梅，所以你应该还魂，必须还魂。杜丽娘，她作为一个人，或者作为一个鬼，究竟有多少独立的人格和权利呢？

时代发展到了今天，我们不再是千年前的愚民，懂得社会发展需要这一类故事，关于国家、宗教和道德，它并不是真实，但是它是社会运转的丝丝线线，为人们的反抗给出合理的拒绝理由。杜丽娘，你命中注定要嫁柳梦梅，哪怕你是个女鬼；柳梦梅，你命中注定要娶杜丽娘，哪怕你现在已经高中了状元。否则，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游园惊梦，名利和情爱一同消失。

我今天要提到的戏剧中的另外一个女性人物，是《雷雨》中的繁漪。大家长周朴园在年轻的时候有一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被家族拆散了，后来他迎娶的第二任妻子繁漪是一个漂亮但古怪的女人，作为封建社会里的一个年轻女主人，她很像那些为了金钱地位嫁给老男人的漂亮女孩子。然后她在漫长的冷漠的婚姻里，心理渐渐扭曲和变态，她勾引继子，从周萍那里寻求爱情。她打压比她地位低下的年轻女孩子四萍，因为这个年轻的姑娘同时被繁漪的继子周萍和亲生儿子周冲爱恋。这场矛盾的终点，是两场乱伦的悲剧揭晓，周冲和四萍雷雨夜触电身亡，周平自杀。

婚姻的本质是什么？是一场交易吗？年轻的时候繁漪用青春换地位，年纪大了用地位去追逐爱情。当然不是，作者要告诉大家的世界观绝对不是这样的。繁漪的名字意思就是纷乱的水纹，而鲁侍萍、周萍、四萍都是随波逐流的人物，周冲是冲动的孩子，周朴园是严格礼法的化身。年轻人都想要自由和反抗，但在严苛的礼法之下，大家反抗的方式不同。繁漪反抗的方式就追逐情爱，但周萍是一个比她还要孱弱无力的年轻人，混乱的情欲并不能把人从泥沼里救出来，那是低级的快乐，而人性是趋利避害的，所以周萍最终拒绝她是必然的。

高级的快乐应该是清醒的自知，勇敢的选择和无悔的担当。现如今，想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离婚的却越来越多了。归结到根源，是社会观念渐渐从“家庭本位”转向“个人本位”，大家发现一个人的生活除了寂寞还有各种快活，而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两天，微博、朋友圈被王力宏的新闻炸开了花儿，约炮、招妓、丧偶式婚姻，一个“优质偶像”的人设崩塌了。他和李靓蕾的婚姻在离婚大战中撕开了真相，这段婚姻更像是给父母的一个交代，三个孩子是给家族的一个交代，而这对夫妻是在给公众一个更加完美的“王力宏”人设。

社会内卷，疫情肆虐，这几年各行各业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压力和冲击，有些人在长期分离的婚姻生活里不再相爱了，比如汪小菲和大S；也有人在放飞自我的生活里及时行乐，比如张雨绮；还有人在云开月明之后成为更为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比如刘强东和章泽天。成年人的选择，没有对与错，不过是求仁得仁。作为一个艺人，我相信王力宏一开始的确是个阳光青春的大男孩，而现在的油腻好色大叔形象一定不是一朝一夕塑造的。名利和权势自然能让人站上万人敬仰的顶峰，但夜深人静的时候，风流快活之后，力宏的心会不会虚呢？一千年前有汤显祖给我们讲述“情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爱情童话；一百年前有曹禺告诉大家，爱上不该爱的人可能会让人死；而今天哥大高材生李靓蕾用一条条逻辑缜密的微博告诉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女性的力量，不再借助怪力乱说。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大戏里的主角，是演出杜丽娘那样的纯情无依，用真情换再世情缘，还是演出繁漪一样的乖戾扭曲，摧毁三个年轻人的人生？这些问题恐怕不能仅仅用一句封建社会的压迫和摧残来解答。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近墨者黑和近墨者未必黑其实都对，可你究竟是主动去近的是朱还是墨呢？近墨了，你也能清醒自知和抽身离开吗？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九层妖塔也是。

看别人得故事，过自己的人生，理解他人的不容易，也常常反省自己的欲念，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希望大家都能演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