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个诞生了无数个为什么的一天。
为什么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为什么他选择了无声无息的离开?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离开得这么干脆,不留下任何语言,任何手势,任何表情?为什么连他最爱的人,最爱他的人都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老天这么折磨一个人以及这个人所有的血肉至亲?
为什么?
疑问和泪水交织。越痛越惑,越惑越痛。
2.
早上,你骑着电瓶车在天破晓时一路开去。一如往常。
2010年10月19日05点19分。
这一刻,让你的无数个往常,写上一个黑色的休止符。
一辆超载卡车,快速转弯,一声巨响之后,你的后半生和那辆电瓶车被一齐碾碎。
我的亲人啊,我在想:在那一瞬间,你究竟在想什么?
当你眼前突然袭来一片巨大黑影时,你忽然觉得身体失衡,你还在继续想着几公里外的蔬菜市场,还在想着家人熟睡的面容,在你重重落地之前,这些想象还在继续。
时间太短暂了,想象来不及更换,所以,车底下的一片殷红,瞬间染透了你尚有余温的梦。
3.
飞快离开,是不是一种解脱?
不用痛苦,不用创伤,不用受罪,甚至不用替身后的家属考虑感受种种?
这是解脱吗?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生命飞逝之后,瞬间留给亲人们的是一颗晴天霹雳,每个人的心中顿时雷电交加,天塌了,地陷了,一个一直屹立不摇的家庭碑石说倒就倒了,没有任何预告和提示。
每个人都像突然投入一块巨石的水面,涟漪荡得很大,很久。
所以,我明白了:
死亡永远没有轻松和简捷,看似如此,其实上帝把属于逝者的痛苦,毫不保留地如数追加到生者身上。
我的亲人,您放心地去吧。您已快如白驹而去,余下的三千痛苦,让我来替您慢慢尝尽。
4.
灵魂和肉体,一直让我困惑。
望着太平间里亲人的躯体,我有一刹那的安静。我想:这副肉躯承载着灵魂共度了47年,灵魂久居此处,会毅然决然地瞬间离开吗?
即便不恋旧,至少也应该慢慢地完成搬家吧。
毕竟,你吃过了47年该吃的苦,你享过了47年该享的福,你爱过了47年应该爱过的人,你走遍了47年应该走过的阳关道,你沐浴过了47年大千世界的风雨烟尘,你饱览过了47年沧桑时空走马灯似的百味人生...
是说走就走的吗?
可是,尸体美容师手下冰冷僵硬的肉体告诉我:灵魂已经走远。这是事实。
又一个看着我从小长大的亲人没了。
这个亲人的离开用尖锐的触觉点醒我:来到不容易,离开很简单。
我大放悲声。
5.
纸灰飞化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
对不起我的亲人,我没有在您生前为您尽孝,您用决然的方式剥夺了我弥补的机会。
对不起我的亲人,您的后辈们没能停止您已该搁浅的劬劳和辛苦,您用一去无回的方式,惩罚他们的疏忽和无知。
对不起我的亲人,我没能最后一回祭上您爱抽的香烟,爱抿的小酒,让您在另一国度,忍受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寂寞和孤独...
对不起我的亲人,去者永远蒙上了决绝和无回的无边灵帐,生者永远欠下了遗憾和怅惘的心灵账簿。
我望着在火桶里一点点化为灰烟的锡箔和纸钱,哀恸地在想:什么东西,是没有随之而飞去的呢?
6.
失去才知珍惜,无存才觉可贵。
人也许往往如此。对于亲人离去,对于爱之消遁,此痛尤甚。
假如生命再来一回,我一定拴住你三年,不让你再骑车,不让你再走那条路;假如命运可以重写,我一定把你那天的行程改为赋闲在家,轻轻松松,连吃饭都不让你动一下手,我怕哪怕一点点的动作都让您不适。
最简单的,假如时间再回溯到昨天凌晨5点那一分钟,我一定第一时间飞奔到您身边,站在那个路口前面对您大声疾呼:请您不要往前走了,前面危险!为了我们,留步好吗?
时间老人,把那一分钟修改一下,只是如此,我的要求高吗?
7.
行文至此,时间已过我亲人逝世的两天祭期。
生者宜多勉,死者长已矣。
我会牢记您最后一次带给亲人们的沉重记忆:
每年的10月19日,备清酒,勿忘相祭。
愿我的亲人安息。
后记:2010年10月19日晨,我的叔叔骑车不慎与卡车相撞,当场重创,抢救无效死亡。举家哀恸,悲痛欲绝。是以此文为祭。愿叔叔九泉有知,含笑归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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