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发条橙》是当代世界梦魇式的预言,深以为然。这部库布里克1971年的电影作品改编自1962年出版的英国小说,作为偏意识流作品,小说的语言容易让人联想到《麦田里的守望者》和《洛丽塔》,充满了俚语,以及狂躁的活力和动感。小说作者意欲突出语言,但电影并非由词语构成,而是通过画面、色彩、音乐来搭建这个故事。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嗯?”
一个故事,从一个长长的镜头开始。镜头从贴了如同电影海报般长而夸张的眼睫毛的主人公亚历克斯开始向后拉,四个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出现在充斥着裸女雕塑的奶吧里,喝着加有迷幻药剂的牛奶。似乎一说到迷惘的青春,性与暴力就是不可避免的话题,更何况本片是想象未来世界的带有幻想意味的作品。在这个时代,青少年的暴力泛滥成灾,籍以释放无处不在的激情。
导演运用了许多边缘化的手法来描绘这一群青少年。印象很深的一幕是四个少年驱车行驶在深夜的大路上,每个人的表情都癫狂夸张到接近痛苦,他们极速逆行,无视对方向车辆的悲鸣,把对方一个个逼向领域外的栏杆。疯子。此时的配乐是主角亚历克斯最爱的古典音乐,轻灵优雅的古典乐与狂暴颓靡的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是生命洪流倾泻而出的华丽礼赞。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我想那便是一颗颗鲜艳饱满的橙子,充满了丰富的汁水,甜蜜中隐藏着酸涩……
然而此时,一只神秘的大手伸向了橙子,拧紧了发条。所谓的鲜活都是虚假,发条橙,注定只是机械玩具。
很简单,用亚历克斯老师的话说,他总有一天会出事,各种意义上。先是与同伴们产生了不愉快,因为亚历克斯是残暴的统治者,他可以控制他们,却不允许任何人触犯自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次次的忍受之下,同伴们终于在一次破坏之时将亚历克斯出卖给了警方,而这也正是亚历克斯噩梦的开始——他被告知,自己的毒打目标在医院里没有被救活。这表明他将有15年的牢狱之灾。
漫长的监狱生活几乎消耗尽了亚历克斯的耐心,现在,他寻找一切机会,准备逃脱这个铁笼。政府官员正在做一个实验,官方的说法是消除罪犯内心深处的暴力倾向,一旦实验成功,社会上的暴力行为将不复存在,实验对象也会被释放。亚历克斯用尽手段让官员们注意到他。他成功了。
橙子不再拥有生命力。
脱除暴力的过程极其残忍,电影里可以直观感受到。“检验展示”过后,亚历克斯被判定为合格品,他离开了监狱,重获自由。外表上看来,他和任何一个十几岁的青少年都没有区别,他甚至仍然能唾弃别人、蔑视别人,做出任何一个之前的自己能做的事——除了暴力。每当他拿起木棍,只需稍微想象一下对方将要发出的惨叫、对方从无论哪里流出的鲜血、对方蜷缩的躯体和抽搐的四肢,他就不可避免地感受到浑身的剧痛,仿佛他做出的每一个暴力举动,承受者都是他自己。好吧,那他就只有忍了。
音乐,是电影中一大亮点。从一开始影片就用大量背景中的的贝多芬交响曲告诉我们亚历克斯是多么热爱这高雅的古典音乐,暴力与音乐的对比也是将这暴力冠以美的名头的一种手段。但在脱除暴力的过程中,美,成了一种折磨。
另一个令我惊叹的镜头是,亚历克斯原来的同伴成为了警察,当他们看到亚历克斯被之前他们一起折磨过的老人痛打而毫无还手之力时,二人相视一笑,似乎他们积压已久的恨意与恶意的开关被打开了。他们把亚历克斯拖到小树林里,又是一顿凶狠的报复。背景是宏大的交响乐,而警棍打在亚历克斯身上每一下,都在电影里幻化成鼓声,伴随着长长的回音。美,却敲人骨骼。亚历克斯再也无法欣赏他最爱的贝多芬了,他们把暴力从他身上剥夺之时,还附带剥夺了一些别的,甚至可以说,一些很重要的。
所谓的自由意志属于个人,无论是好的坏的,失去了自由意志就是失去了自我,人就是残缺的、破碎的。谁又拥有剥夺它们的权力呢?
充斥着冷幽默的电影结尾也是满满的讽刺,这荒唐的故事,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的牺牲品。可怜的亚历克斯,说出了那句话,鲜活的橙子最终沦为机械品。
“I was cured all right.”
文/云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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