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从她站的地方，卡丽娜可以看到她和布莱斯原来偷看谢尔要塞时爬上的山脊。那里被白雪覆盖，在乌云密布的灰白天空下，灰蒙蒙的雪花不断飘落。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回到那山脊上，而不是在这儿为谢尔家族卖命，脚趾头都快被冻掉了。

卡丽娜刚刚勉强通过了基本考验，被招募进入了谢尔家族的军队，虽然不确定有没有报酬。她身上还带着被殴打的伤，就被派到家族军队的最底层去工作。

她和布莱斯辛辛苦苦地监视要塞，却换来事与愿违的结果。卡丽娜站在要塞的停机坪上放哨，忍着疼痛环顾四周。她想，如果谢尔家族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征兵，他们俩就不会这么幸运了。实际上，她觉得是因为他们俩都很年轻，而且没有携带武器装备，才躲过了一劫。如果瑞诺特——负责监督卡丽娜审讯的军官——根本不信他们瞎编的那一套说辞，那她肯定也只是觉得，他们年纪轻轻又贫困潦倒，一份可以提供稳定住处和供给食物的工作就足以让他们效忠。

这一点与他们二人的现实处境也相差无两。卡丽娜是不会效忠德克森家族的，因为他们无情地折磨了她搭救的那个小男孩。然而，她也不喜欢谢尔家族。在她看来，两个家族都一样，坏透了。她希望尽快甩掉这份工作，离开这个星球——最好能逃出这个星系。

但还有个问题——布莱斯。她不能只顾自己逃跑，而把他留下。她不知道如果不用药控制病情，他还能活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活不了太久。谢尔家族的人大概会让他一直工作到病得无法动弹，然后将他扫地出门。卡丽娜知道，如果撇下他独自离开，他的命运将一世成为她良知中的污点。她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然后施展传送术，带他一起离开。

她收集到的唯一与布莱斯有关的消息是，他被派去处理要塞内部某处的污水和垃圾了。在冗长的工作时间里，她不可能偷偷溜到那个地方——她确信瑞诺特已经下令对自己严加监管——即使是不工作的时候，也不允许她到男兵住处去。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男女士兵被严格地隔离开。她只能寄希望于在他工作而自己休息的时候找到他。

如果她找到布莱斯并能与他独处，那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每天都有新兵到达要塞。卡丽娜意识到，她对谢尔家族正在研制新武器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个据点是用于军事训练的。虽然没有人这样说，但从迅速增加的军队人数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谢尔族人正在为某种冲突做准备。也许他们是在期待一次攻击，但从训练来看，他们似乎是在计划一次偷袭。

卡丽娜跺着脚。要塞屋顶上的岗亭只能遮遮雪。她的靴子外皮上已经形成了一层冰冷的雪泥。她的谢尔制服比公民服更保暖，但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站着，还是无法避免一股股的寒意侵袭。她估计警戒时间只剩下10到15分钟了，但现在真的是度秒如年。

当头盔上的通讯装置发出吱吱声时，卡丽娜的心激动起来，以为接替她的人已经到了。但这条信息只是告诉她和她的同伴，下楼去等五分钟。一艘穿梭机即将着陆。

他们在楼梯井里等着，直到穿梭机着陆的轰鸣和震动停止，他们再次回到屋顶上。由于穿梭机着陆时发动机释放出的能量，空气明显变暖。这是一艘时豪华昂贵的飞船，是民用机，不是军用机，两边都印有谢尔氏族的标志。

舱门灵巧地打开了，升降梯延伸开来。一个高大英俊文雅的男人身着毛皮大衣，戴着领结，一副傲慢的表情，出现在机舱门口，后面跟着一男一女，看上去更像是仆人。男子没有看卡丽娜和另一名哨兵一眼，只停了一下，安检仪核实了他的身份，然后便匆匆进入了要塞。

卡丽娜暗自思索，尽管不是军队成员，但这名男子很可能是谢尔家族的高级成员。尽管如此，他的到来更加坚定了她先前对形势的估计——谢尔氏族正在策划一个大事件，整个家族都参与其中。

几分钟后，卡丽娜终于收到了她一直在等的通知。接替她的人来换岗了，她下了楼，向食堂走去。在那里，她拿了杯热饮暖和暖和，然后出发去找布莱斯。只要她能接触到他，就足以进行定点传送，她就能把他们俩传送到很远的地方。虽然不是星球外，但希望在某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垃圾处理场位于要塞的地下室。即使这种令人讨厌的地方，也不允许像她这样低阶卫兵自由进出。虽然卡丽娜没有得到授权去布莱斯的工作地点，但她觉得需要去试试。她走下蜿蜒的石阶，喝着饮料，很庆幸手指和脚趾慢慢恢复了知觉。

她拍了拍身上挂着的一瓶炼金药，很欣慰那天早上她睡意蒙眬地起床穿衣服，竟然没有忘记把它装在身上。她在几个小时之前做了炼金药水。如果她能见到布莱斯的话，只要几分钟，她就能把他送走。虽然，只靠她脑海里布莱斯的形象，施法也可能成功，但不值得冒这个险。

她最近一次使用传送术是为了营救被迪克森家族绑架的男孩。她把敌兵从战场传送到了一公里外。只通过她面前众多士兵中的一个，很容易通过他们制服的共同点来完成所有人的传送。但要传送一个视线之外的人，就困难多了。

卡丽娜在楼梯间转过最后一个弯。她的心沉了下来。垃圾处理区门口没人在看守，所以她无法说服守卫让她进去五分钟。大门上着锁，上面除了一扇只有脸那么大的窗户外，没有任何其他标志。她透过窗户向里望去，但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门旁边的墙上有一个身份扫描器，她觉得值得一试。

“列兵林，”她对着麦克风说，设备扫描了她的脸和视网膜。

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响起：“拒绝进入。”

卡丽娜咒骂了一句。她已经准备好带他们离开这里，她只需要几分钟。应该等一下吗？也许有人会过来，让她跟他们一起进去，但她怀疑没人会愿意为她而受到惩罚。她又从窗户往里看，这次她看到一束亮光。有一扇开着的门，亮光照亮黑暗的大厅。有人出来了，随着那个人影走进大厅，运动感应灯亮了起来。

一个魁梧的士兵向她走来，正是殴打过她的男兵之一。

她犹豫了一下。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中的一个，但他也是现在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当男人认出窗户里卡丽娜的脸时，他撅了撅嘴唇。他拉开门说道：“你好啊，我听说你通过了基础测试，我很惊讶，我当时应该对你更狠一点。”

“谢谢，你把我打得够狠的了。”卡丽娜边说边想躲开，好从他身边溜进去。

“等一下，”士兵说。他举起手臂，挡在了门口。“你想去哪儿？去看你男朋友？你没有去那里的权限。但我不希望你生气地离开。我们为什么不能忘记之前的过节做朋友呢？也许我可以帮你挠痒痒呢。

卡丽娜说：“不用了，谢谢，我体验过你的前戏了，这对我没有什么帮助。”

士兵笑了。“可在这种地方，我以为你是那种喜欢粗鲁的人。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式。来吧，你一定是拼命想溜进去。这里气味难闻极了，比我更容易撂倒你，一下就可以把你熏倒。我并没有那么讨厌，对吧？”

谈话告一段落，卡丽娜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她正准备告诉那个男人去哪里，并放弃去看布莱斯的时候，大厅的另一扇门开了。卡丽娜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布莱斯,”她叫道。

“卡丽娜，”布莱斯背着一个大袋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很高兴见到你。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是的，我很好，”她回答。她终于找到了他，但她无法在讨厌的恶棍士兵眼皮底下把布莱斯和自己都传送走。

“多么感人的重聚啊，”魁梧的士兵说，“但是如果你不想要我，那我也不会让你得到他的。”他粗暴地把她推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卡丽娜的对讲机发出吱吱的声音。“列兵林，十五分钟后带好你的装备来穿梭机发射台报到，准备起航。”

她透过窗户看着布莱斯，感到一阵绝望。她不能在谢尔族士兵面前施法。她别无选择，只能离开，不知道何时，甚至不知道还能否回来救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