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有个叫马龙的是秦志戬最得意的门生，极大程度上弥补了他秦叔叔膝下无子的遗憾。
他行伍出身的父亲常借这个同龄人敲打张继科: 你如果有马龙一半沉稳，也就出息了。
当年他风尘仆仆刚转了飞机落地，他父亲来接人，正迎上秦志戬带着研究生要飞北京，双方简短寒暄了几句。晒得漆黑的准军官摘了军帽，从上看到下把人看出个洞。
除了皮肤白点，没什么特别的。
上了车，父亲对秦志戬新带的学生赞不绝口。张继科想起刚才机场碰面，对方除了跟他点了下头，连微笑都显得吝惜，突然不忿起来:啊呀，谁才是您儿子。
第二年探亲假，家里帮他约了女孩在咖啡馆。
张继科喝了三杯咖啡，吃了两块巧克力蛋糕，讲了不到十句话。走的时候，他冲人敬了个礼，连电话号码都忘记留下。
他饥肠辘辘地赶回家，看见满桌海鲜，拿起一只虾虎就搁嘴里，歪脖冲着厨房喊: 妈，我不在家你就这么铺张啊。
从厨房里出来个人。这人小心翼翼端着三色虾仁，听见声音抬头扬起瞥了张继科一眼，嘴角抿地两端翘起，薄刘海下的眉头不满地轻皱。衬衫的袖子卷得异常精致，灯光下整个人白的耀眼。
这人……好像是机场见过的。想想自己现在的形象，他急忙把虾虎从嘴里拽出来。
你家有棉球吗？
声音跟他想的很不一样，软软的带有某种奶香。张继科觉得嘴唇咸津津的:怎么了？
马龙把盘子放在桌上，指指自己的嘴唇，淡淡地说:压一压。
席上他俩坐一起。马龙喝酒的动作爽快，肤白的关系酒精很容易上脸，头脑却仍然条理清晰。话少，但是有长辈问话必然恭敬作答——确实是讨老人家喜欢的类型。
张继科觉得马龙跟他不一样，马龙冷冰冰的，他突然想看看他热起来的模样。
张继科没喝酒，负责开车送客人们回酒店，秦志戬头疼上楼睡了。马龙却说想下车走走，吹吹青岛的风。张继科停了车陪着他走。
马龙将外套脱了拿在手上，一句话都不讲，仿佛旁边的人是隐形的。
张继科眯着眼故意停了一会儿，那人浑然未觉地往前走。
他搔搔有些长的头发，想想等那么孤傲的人回头寻他是不可能了，于是又大步追了上去。马龙歪过头看了下身旁:我以为你走了。
张继科皱着眉说:你不习惯等人的吗？
黑夜里，对方突然笑起来: 你不是军校的吗，像个娘们儿。
张继科被这句话激得恼火，伸手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臂。
马龙看着手臂被人箍在掌中，慢慢眨着眼睛，夜风微微吹着他柔软的发，喝酒喝得有些迷茫的人此刻表情如同无辜的孩子。
张继科亲他的时候，觉得自己今晚喝的橙汁可能经过某种化学作用成了酒精。当马龙猛推开他的时候回头往酒店大步走，张继科吹了声口哨，觉得自己这仗赢得漂亮。
他看着对方瘦削的背影得意了会儿，笑容突然收敛，他听见自己左边胸膛轰隆隆响，比夜间紧急集合负重五公里时的心跳还不正常。
留个电话啊。
张继科脱口而出这句话。
马医生脸烧得通红，头也疼得厉害:机场见面时，这人看人眼神就跟自己没穿衣服似的，活像一只藏獒。
电话？不能给。藏獒是能吃人的。
张继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他跟秦志戬要号码的时候义正辞严:
我爸爸让我跟马龙多学习。
最后秦志戬让马龙把微信好友都加了。他的宝贝学生虽然当时表情十分难看，到底还是顺了老师的意思。当然，老人家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学习到床上。
他们第一次微信，他问马龙:你跟秦叔叔一块，以后是不是就待在B军区了。
马龙压根没理他，张继科执着地又发了一条: 如果我毕业分去，我们能不能处对象？
对方忍住把他拖进黑名单的冲动，只回了俩字——
不能。
张继科估计是把这事给记在本上了，他在那年圣诞节前休了假，在医科大学实验室堵到了人。
马龙佯装不知地掏出电话:我告诉老师你来了。
张继科把手覆在手机屏幕上，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马龙觉得张继科比一年前更加好看了。
我亲了你。张继科在旁边跟着。
马龙抬手请他让让: 那又怎么样。
张继科笑起来:对你负责呗。
马龙把手插进白袍看着他讲: 睡了再说负责的话。
张继科把那人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拉住:好啊。
不知道谁把谁牵进了宿舍，军官压着穿着医生袍的男人，一边俯身在耳边轻声讲“没有PLA不能的”一边把人的裤子解了。
马龙被他搞得半死，事后对方倒是倒头睡得像个大爷。马龙趴在他旁边，用手抚摸他胸前训练的暗红晒伤——这人太糙了，自己怎么和他上了床。
对方握住胸膛上的手指，闭着眼讲: 你手真滑。
马龙挣了两下挣不开，握拳捶了对方一下。
张继科睁开眼睛，翻身又把他压住:讲你爱我。
自己稀里糊涂就被人操了，还要被人占口头上的便宜。马龙装聋作哑地别过头。
身上的人认真地把马龙的头扳正，盯着他的眼睛说: 马龙，我爱你。
马龙歪着脑袋想了个办法，抬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给他一下缠绵情欲的吻。张继科就忘记自己想要的回答。
张继科军校毕业的时候，马龙正读博。
他们本来是认真讨论分配的问题，张继科低头默默地说:我要是分到边疆守界碑你会不会跟别的男人跑了。
马龙微笑着站起来，去衣柜的行李箱中取了手术刀在手。
张继科先发制人摁住他，皱着眉说: 亲爱的，你这么搞对自己的性福很不负责。
马龙动了真火，脸都冷下来: 我再给你缝起来。
张继科举起手来:开玩笑的，我收到通知。
他挑挑眉毛:分到B军区了。
马龙似乎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不声不响起身把手术刀收起来。张继科嘟囔着讲: 你一点都不爱我。
马龙拿着一管药膏过来扔在床边，耳朵尖有点泛红: 你来还是我来。
张继科难得见他主动，惊呆了片刻，立刻狗腿地说:我来我来。
他喜欢帮他润滑的时候，一个独立自主的人难得露出无助的样子，让人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那时候的马龙看起来最爱他。
张继科喘着气: 马龙……说你爱我。
马龙咬紧牙关还是哼出声来。张继科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却一早缴了白旗，扶着他的腰讲: 去你妈的，管你爱不爱……反正……我爱你。
这人总是这么幼稚，男人之间说不说有什么关系，自己对他的做的一切……难道这笨蛋还不明白吗？马龙恨地伏在被褥里，死命不说话。
秦志戬似乎看出了什么苗头。
他没有直接跟马龙挑明。只是讲了一个从开头就能知道结尾的“我的朋友”的故事。
马龙沉吟了一会儿，说:您的意思是他们俩不该开始。
秦志戬摇摇头讲:他们俩不应该有所保留。如果双方坦诚一些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
马龙看着张继科发来的一毛三的肩章照若有所思。
张继科升了上尉的第二个月，大型军演就要拉开阵势。
上尉拍着张一毛三的肩章照过去，讲自己体能全团第一，讲自己团长老肖跟个蜜蜂似得，最爱骂人傻逼，但是惯他们到不行。
最后磨着手机那头支支吾吾地讲:如果立了功，你就要跟我说那句话。
马龙忙着收拾行李跟秦志戬去开研讨会，好笑地讲:立什么功，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张继科吸吸鼻子:你答不答应。
马龙回了三个耸肩的符号。
对方料到又是这种结果，在语音里一阵哀嚎:我一代英才就毁马医生手上了。马医生你快治治我！
马龙冷静地打了几个字过去:见面聊。
他想这次躲不过去了，索性见面时一闭眼全说了:
他妈的爱你爱你爱死你了，你这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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