蕅益大师 || 参究念佛论

蕅益大师 || 参究念佛论

来源：《净信堂初集》卷第四

原夫本觉妙明真如法界，智理无能所之分，依正绝自他之量。只因迷妄，遍计横生，背觉性而九界杂陈，昧真境而三土幻现。劳我世尊垂慈设教，随众生之根性，示无量之法门。或显了而说，或隐覆而谈，或曲接偏机渐令入道，或直投圆种顿使开明，或从一法中分别说为无量，或以异方便善巧助显一乘。虽复教纲万殊，无非欲醒九界之长梦，令其复还元觉，了三土之幻翳，令其冥契寂光耳。

然求其了义中之最了义，圆顿中之极圆顿，方便中之第一方便，则无如净土一门。何以言之？随其心净则佛土净，是以见思净则超同居，尘沙净则超方便，无明净则超实报。故曰，唯佛一人居净土。尚何不了之义？

众生心念佛时，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以一念顿入佛海。故曰，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又曰，若人专念弥陀佛，是名无上深妙禅。岂不至圆至顿？果德愿力不可思议，因心信力亦不可思议。感应道交，文成印坏，以凡夫而阶不退，未断惑而得横超。

又复三根普被，四土横该，五浊轻净在同居，体空巧净在方便，三观圆净在实报，究竟觉净在寂光。斯则尚无等者，矧或过之，是以名为不可思议功德、世间难信之法也。

总其大要，须具信愿行三。信则信事、信理、信自、信他、信因、信果。知心外无土，土外无心，性外无佛，佛外无性，因必该果，果必彻因。愿则念念回向，心心趣往。行则无量法门会归一致。而净土正行尤以念佛为首。顾念佛一行乃有多途，小经重在持名，楞严但令忆念，观经主于观境，大集观佛实相。

后世智彻禅师复开参究一路。云栖大师极力主张净土，而亦不废其说。但法门虽异，同以净土为归。独参究之说，既与禅宗相滥，不无淆讹可商。

尝试论之：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果能谛信，直下知归，未了之人不妨疑着。故谁字公案曲被时机，既有大利亦有大害。

言大利者，以念佛时或复疲缓，令彼深追力究，助发良多。又未明念性本空，能所不二，藉此为敲门瓦子，皆有深益。要必以净土为主，参究助之，无论彻与未彻，俱不障往生也。

言大害者，既涉参究，或便单恃己灵，不求佛力，但欲现世发明，不复愿往。或因疑生障，谓不能生，甚则废置万行，弃舍经典。古人本意，原欲摄禅归净，开此权机。今人错会，多至舍净从禅，翻成破法。斯乃全乖净业正因，安冀往生彼国也。

问曰，若以净土为主，则参究之功可当念佛否？答曰，参究与念佛皆属行摄，切则参究亦往生，不切则念佛亦不生。又虽有切行，若信愿为前导则往生，无信愿为前导则不生也。

问曰，若彻悟人还须往生否？答曰，普贤愿王导归极乐，初地至十地皆云不离念佛。怡山发愿则云，承事十方诸佛无有疲劳。百丈清规，课诵送亡等事无不指归净土。故天如云，若果悟道，净土之生，则万牛莫挽。云栖云，悟后不愿往生，敢保老兄未悟在。是知凡言不必生净土者，皆是增上慢人，非真入菩萨位者也。

问曰，念佛兼参究，可为助行；参禅兼愿往，得非偷心欤？答曰，无禅之净土非真净土，无净土之禅非真禅。然净土之禅不必定须参究，但一心不乱即是静，名号历然即是虑。若夫禅之净土必须证极净心，非可以理夺事。从上诸祖凡情已尽，圣解未忘，不妨随机埽执。后世学人虽有乾慧，染习未枯，自非发愿往生，依旧随业轮转。所以永明作四料简，乃至楚石十念不缺等，正所谓有禅有净，岂偷心也。

问曰，参究念佛与止观法门为同为异？答曰，理则互融，门实有异。止观以信入，参究以疑入。止观虽三根普被，而上根方真得明了。参究虽亦被三根，而上根始获大总持。且如下根之人，或念佛，或参究，虽未达止观深理，然理无不具。以置心一处即是止，用心参念即是观。故中根之人或借解而起念行，或塞解而发参情。虽随机致用不同，亦皆不失止观大义。惟上根之士，直下相应，境智一如，观谛不二。斯时念与不念，皆得而究竟，更无可参。何以故？言前荐得，屈我宗风；句下分明，沉埋佛祖。

故知参究念佛之说，是权非实，是助非正，是不可废，尤不可执。废则缺万行中之一行，执则以一行而碍万行故也。高明学道之士试熟计而力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