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百年古柳垂立在村子中央的池塘边，她遥望着远方，微风拂过，抖动的柳叶将满腹的心史抛向天空。她太老了，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是一棵树。她在遥望中沉思那时光，那些故去的人们的微笑，那些孩子们长大，到老，最终离开。后来她分辨不出哪些是小孩哪些是老人。只有时光，只有世纪的风，带着褪去的潮浪声，巡回往来。。
少年波尔从古柳下赶着羊群经过土桥时也经过母亲常到村西挑水的水井，那水井连着土桥，是一道童年走不完的路程。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挑水都没有时间。波尔陪着母亲四季巡回，在阳光下，在月夜下，在雨天，在雪天：那辘轳缠着井绳，就像生命缠住生活，又像是生活缠住了生命。
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一到冬天，那井口结了层厚厚的冰层。十一丈深的水井下吊着一桶清水，缓缓上升，辘轳缠着井绳在木轴上旋转出咯吱声，传到了脚下土桥两侧的沟壑，那声音悠长诡异，听着使人感到一种悲哀的忧伤，尤其是在夜晚或者黎明。但是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的辘轳声。
冬天的雪路，母亲挑水，波尔个子够不着扁担挂着水桶支起来的高度，但是波尔会经常陪伴母亲去挑水。波尔可以搭把手帮母亲从十来丈的水井口往上吊水。
水井木桩上面套着辘轳，打水的绳子也是疙瘩挽着疙瘩，一桶水吊上来很是吃力，而且脚下还要站稳。尤其是在寒冬，井口由于打水，井沿边会结着厚厚的冰层，一不小心有滑下去的危险。实在很滑时，有人会在井边撒些沙土，这样脚下就不会打滑。
有时因为白天挑水的人多，凌晨四点多，波尔就陪着母亲去挑水。有时候很冷，夜晚很静，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有时候夜晚有月亮，一条影子从眼前的月光下一闪，波尔惊呼一跳。母亲说，那是只野狐狸。
那是童年的一幕掠影——直到少年波尔能挑动水时，冬天的水井不再那么冰滑，桥边雪路不再那么危险，经过土桥的路也不再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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