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玉和陈大花家闹不和是为了一只鸭子,那正是青黄不接的年代,物资紧缺,好不容易熬过了啃树皮、吃观音土的日子,但还是僧多粥少,老吃不饱,怎样填饱一家老少的肚子是每天都要操心的大事。
黄昏陈晓玉像往常一样将水鸭从水库吆上岸往家赶,陈晓玉瘦得前胸贴后背,一群水鸭胖乎乎地,两个大脚掌走起来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唠”“唠”“唠”晓玉边赶边数,1、2、3.....数来数去,怎么数都少一只!陈晓玉心里开始发慌,生怕挨娘的骂。到了屋门口,就哭了起来。“娘,我们屋丢了只鸭子了”!说完又呜咽起来。“呜呜呜,爸爸晓得要打死我的”。晓玉娘听闻放下手中活计出来骂,“你个剁脑壳的妹仔,连鸭都赶不回来,你有什么用”!噼哩叭啦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语朝晓玉丢去,晓玉紧抿嘴唇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哭都不敢哭了。打归打,骂归骂,鸭子还是要找的。“在你前头,你看到谁去赶鸭了?”“大花赶了”,晓玉呜咽着回答。晓玉娘提着马灯就赶往大花家,门已经栓了。“花妹仔,你困了吗”?“刚困落身,有莫子事么?应声的是大花的爸爸。“四哥,看到我屋里一只鸭吗?掉了一只鸭了””。“冒看到,我前几日也丢过一只鸭”,“冒看到就算了,你们困”。晓玉娘又提着马灯绕到大花家屋后的猪栏边,发现猪栏今晚上了锁,于是走到猪栏后,举着马灯照着土砖缝里数,数来数去多一只。
第二天天没亮,晓玉娘跑到大花屋后直骂剁脑壳,还没两个回合,就被大花娘的泼妇骂街给败下阵来,直到晓玉奶奶上场才扳回一局。自此两家人伤了和气,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打算老死不相往来。晓玉和大花的友谊也彻底的破裂了,课桌上一条长长的三八线把两人隔开,回家的桥上用木炭写上对方的名字,和不准过此路的标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鸭子慢慢被晓玉给淡忘了,仇恨却一点也没在两家人心中消散。初秋的一天,秋老虎还发着它的热威,中午火热的太阳逼得农人们放下手里的镰刀,跑回家乘凉。晓玉和奶奶也是在田里割稻谷给热的不行,又加上快到吃午饭时间了。放下镰刀和奶奶一前一后往家赶,路过大花家田埂,赶紧飞快的跑过去,生怕被大花看见走她家的田埂了。跑着跑着,突然被一块软绵绵的物体给绊倒了,“啊呀!是个人在困觉”,奶奶走近了一看,是大花的爸爸,嘴唇乌紫,没有意识。奶奶一想到上次的鸭子事件,就恨恨的说“晓玉,我们走,回去吃饭”!晓玉只好跟上奶奶往前路走。走到平常晓玉挑水的井眼边,奶奶又调头往回走,晓玉以为奶奶在田里落下东西,就说“奶奶,你忘落莫子东西?我去拿”。奶奶也没理,直顾径直走,又来到大花家田埂上,大花她爸仍然是那个姿势躺着。“奶奶,四爷不会死了吧”?晓玉害怕的问奶奶。“你用手去探一下气,”奶奶命令道。晓玉用手指怯怯地伸到大花爸的鼻子下,“呀!冒有气了,奶奶”!
“晓玉,走吧,我们还是回去吃饭”。奶奶又催着晓玉走了。“奶奶,我们还是去告诉四娘吧”!奶奶也不吭声,只是闷头往前走。晓玉又问,“四爷犯的是莫子病”?奶奶说“犯痧”,“那刮一下就好了”,晓玉又说。祖孙俩走过井眼边来到了晒谷坪,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奶奶又往回走了,这次晓玉也不作声只跟着奶奶身后往回走。再次来到大花家的田埂上,只见大花她爸不止嘴唇乌紫了,连脸也开始变得乌紫了。
奶奶把双袖撸了起来,蹲了下来,把大花爸的脚扶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食指和中指弓起来在他的脚后跟上用力的来回刮,,刮了左脚,刮右脚,直刮得两个脚后跟起了黑红色的痧癍,奶奶额头也渗下一大颗一大颗的汗珠,浑身汗湿了,最后又用力地掐了掐人中。晓玉听到大花她爸咳了一声,兴奋地大叫,“奶奶,四爷好了,好了”!奶奶没理,又在他的脚背上刮,手臂上来回刮。眼见大花她爸的嘴唇慢慢地由乌紫转淡红了,人也慢慢的苏醒了。大花她爸自己用手撑地缓缓地坐起来,看着晓玉奶奶和晓玉一前一后消失在自家田埂上,才想起刚刚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刮痧,又模模糊糊听到有晓玉的声音。
晓玉和奶奶回到家,饭菜已经摆在案上等了好久了,一家人边吃边聊,晓玉趁着吃饭空隙问奶奶,“奶奶,刚四爷犯的是什么痧”?“三部倒”,奶奶回答。“是爷爷以前和我说过的那个一辈子只能用一次,救一个的三步倒吗”?奶奶嗯了一下表示默认,“那可以教我吗?我也想学”,晓玉又问起来。“你已经过了可以学的年纪了”,奶奶有些伤感的说道。
第二天,大花的娘拿了些纸包糖和酒上门,来感谢晓玉奶奶的救命之恩,大花的娘拉着晓玉奶奶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婶娘,以前都是我们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救了我们家男人家,我们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的”。奶奶只说,大家都是亲戚不要这么见外。自此以后,晓玉和大花俩个。又是一起上学,一块回家,互相帮忙干农活了。
晓玉奶奶过世后的几十年间,村子里再也没听说过三步倒和会刮三步倒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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