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段斑驳时光
如果不是同事的亲属入了医院,我几乎以为自己忘了那段时光的。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城市路口,对面的医院里某个三人间里住着我亟待做手术的妹妹和萌生退意准备放弃的妈妈,也有忙碌而凉薄的工作人员,迟迟无法安排的手术,一天天增加的吃人的费用……当时的我觉得这个繁华的,灰尘弥漫的城市就好像一道冰冷的,雕刻着高傲脸孔的厚重的大门,而我渺小而单薄,只觉心底有风声鹤唳,有草木皆兵,跪伏于前始终不得门而入。我惊慌地看着那些需要小跑才能赶上的公交,我以一个一无所有的姿态听着邻居老人叨念她出国的儿子,我懵懵懂懂地被灌输某件事情的灰色交易……在我临时租住的小旅馆里有个节食减肥的孩子得了不明原因的厌食症,普外科,精神科,神经科,都没有办法明确病因。我看到过那突出的嶙峋的肋骨,那个孩子原本只是想得到所谓大众审美下的“美”的认同,我在她的呕吐声里感觉到了病态,阴暗与绝望。
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上我选了一条廉价的手链,红色的绳子上串着一颗色彩斑斓的珠子,一点儿也不精致,我买下它只是觉得那份色彩可以给我带来一点儿暖意。当时我暗暗起誓,再不要以这潦倒慌张的姿态来到这里……我带上了这条廉价的手链去上网查主治医的信息,我一次又一次单枪匹马带着一腔孤勇敲开他的门,我学会婉转的说话,不动声色地讨好。我迅速地给自己披上了一层世故的外衣,掩埋下我的自卑和胆怯。我依旧会在一个人走在街头的时候想:未来的我是不是也会变成“他”?为此,我甚至产生了放弃大学专业的想法,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妈妈,换来了她几乎立刻的严厉呵斥。多年后的我才看出她的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她只是怕她的大女儿就此对人生产生怀疑,陷在人性恶念里就此无法发现人生美好。可是,当时觉得被世界恶意包围的我只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踯躅而行。
我撑着这副躯壳一日又一日,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没有丝毫喜意,面对妈妈欢天喜地的夸奖时,我牵牵嘴角,却了无笑意。时间是强大的杀器,在我甚至没能鼓励自己成功哭出来导泄那些负面情绪的时候,在我沉默地姿态里掩埋了那段寒意时光,似乎以着摧枯拉朽的强势来强迫我拔节成长的时光。
如今的我,在三个月前来到了这座城市,它依旧尘埃四起,冷漠地矗立。只是,我不再慌张,我甚至可以从容地去发现它的生机,看看那些被生活打磨碾压依旧衣衫干净的人。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多么想穿过时间的缼隙抱抱那个强撑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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