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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187篇《小雅 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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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阅读】
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
此邦之人,不我肯榖。
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
此邦之人,不可与明。
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黄鸟黄鸟,无集于栩,无啄我黍。
此邦之人,不可与处。
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译文参考】
黄鸟黄鸟你听着,不要落在楮树上,不要啄我粟米粮。这个地方的人们,如今拒绝把我养。还是回去快回去,返回亲爱的故乡。
黄鸟黄鸟你听着,不要落在桑树上,不要啄我红高粱。这个地方的人们,信义对他没法讲。还是回去快回去,回到兄弟的身旁。
黄鸟黄鸟你听着,不要落在柞树上,不要啄食我黍粱。这个地方的人们,不可和睦相来往。还是回去快回去,回到叔伯的身旁。
【字词注释】
(1)黄鸟:黄雀,喜吃粮食。
(2)榖(gǔ):树名,即楮树。
(3)粟:谷子,去糠叫小米。
(4)榖:养育。“不我肯谷”即“不肯谷我”。
(5)言:语助词,无实义。
(6)旋:通“还”,回归。
(7)复:返回,回去。
(8)邦族:邦国家族。
(9)粱:粟类。
(10)明:“盟”之假借字。这里有信用、结盟之意。
(11)诸兄:邦族中诸位同辈。
(12)栩(xǔ):柞树。
(13)黍(shǔ):古代专指一种子实叫黍子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叶线形,子实淡黄色,去皮后称黄米。
(14)与处:共处,相处。
(15)诸父:族中长辈,即伯、叔之总称。
【诗歌赏析】
对于本诗,异说纷纭,胡承珙总结各家说:“此诗自《传》《笺》以来,人人说殊。王氏、苏氏以为贤者不得志而去。《吕记》《严缉》以为民适异国、不得其所之诗。然以经文证之,此言复我邦族,与《我行其野》之复我邦家正同。彼明言昏姻之故,而与此诗相次,则此诗自亦为家室相弃而作。毛、郑之说不可易矣。”据毛、郑之意,此为妇人所作。妇人不堪其苦,有归宗之意。陈子展先生因而认为这是一篇弃妇诗。郭沫若则认为此与《硕鼠》同,是刺剥削者的诗。 也有说这是入赘者自道其苦的诗,有的说是流亡者思归的诗(或说游子思归),还有说是讽刺民风不醇厚的。
就原诗看,个人倾向于解读为,这一首背井离乡之人自道其苦的诗。一位离乡背井的流民,在他乡佃耕为生,但外乡人欺生,连田野里的黄鸟,都似乎特别跟他为难,专门来吃他的庄稼。他思乡心切,却又无处倾诉,只好在田边地头一个人劳动的时候,对着黄鸟借题发挥,说一番心里话。
第一章,这位农夫看到黄鸟们集中在他庄稼地旁边的构树上,担心它们要啄食他种的小米。黄鸟的侵扰,让农夫联想到他现在寄居地的那些人“不我肯榖。”榖的本义是粮食作物,引申为友善。“不我肯榖”是“不肯榖我”的倒装,就是不肯对我好。这样的心情使他“言旋言归,复我邦族。”他很想转身离去,回到家乡亲友中间。旋和归都是归去,前一个动词表示转身的动作,暗含着离开此地的决心。
第二章和第三章表达的基本上是同一个意思,只是黄鸟麇集的树子、啄食的庄稼在改变。这位农夫思念的亲人也在变换。“诸兄”是我的众位兄弟,但是“诸父”可不是很多父亲。这是周朝时候对男性长者的通称,包括叔叔伯伯。
和第一章一样,在这两章里面,这位受人欺负的外来农民,并没有具体地诉苦,也没有愤愤不平地抱怨,只是说此邦之人不可信任、很难交往,就是“不可与明”“不可与处”。明者,盟也,引申为信任;处者,同处也、交往也。这些苦楚,诗里面都只是点到为止。但他对黄鸟三番五次的恳请、抱怨,虽然表达得很委婉,已经从侧面反映了那种孤立无援、备受欺凌的痛苦,让我们完全能想见他的现实处境非常艰难。
他们怀着殷切的希望,背井离乡来寻找原本以为存在着的没有压迫,诚实守信而又和平安宁的天国乐土。却哪里料到,这全是一场虚幻而美丽的梦,人世的凄风冷雨满眼皆是。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在异乡遭受剥削压迫和欺凌,更增添了对邦族的怀念”(余冠英语),“言旋言归,复我邦族”,还是返回故土吧!虽然不能逃避硕鼠、黄鸟、恶人,但或许还能在和亲人的依傍中寻求些许暖意,给这充满伤痛的心以解脱的慰藉和沉醉呢。
听着这来自远古的动人心魄、直冲云霄的愤怒悲恸的呼声,就连我们今天的人也禁不住为这位生活于乱离之世的诗人的不幸遭遇一掬同情之泪了。
【《黄鸟》学习的反思探讨】
文学是活的社会生活与心灵体验的历史,《小雅·黄鸟》这首诗,正是春秋末叶社会政治腐败、经济衰退、世风日下之坏乱景象的一个极具典型意义的缩影。
全诗三章一意,都是表达此邦不可居,而望归故国。但假如父兄邦族可以依靠,当初又何至于入赘异国他乡呢?所以这是故作强词,正自可怜处。哀鸿遍野,黄雀在林,茫茫大地,无枝可依,唯有诗人借鸟兽为民抒恨而已。作者在这里表达出一种不堪忍受剥削和压榨的愤怒和对世道人心的彻底绝望。
在立意方面,这首诗与《魏风·硕鼠》有异曲同工之妙:即以“啄我之粟”的黄鸟发端,类比起兴,以此影射“不可与处”的“此邦之人”。既含蓄生动,又表现了强烈的爱憎感情。
虽然此诗的主角是下层劳动人民,但诗人也让他的表达含蓄隐忍,一点也没有“丑化劳动人民”的意思。所谓“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就是指这种语言风格。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中国古代的主食
在我国古代的优秀诗文作品中,时常可以见到有关饮食的记述和描写。对古人饮食习惯有个大致了解,无疑会有助于我们对古代作品的阅读和欣赏。下面,我们就对主食作些简单的介绍。
我国自进入农业社会后,就以粮食作物为主食,所以自周秦以来,诗文中关于粮食的记述很多。粮食作物古代统称五谷或六谷。至于五谷六谷所包括的品种,则历来说法不一,比较可信的说法是黍、稷、麦、菽、麻为五谷,六谷即再加上稻。现在依次叙述。
黍即现代北方的黍子,又叫黄米,状似小米,色黄而黏。稷是今天的小米,现在北方称其作物为谷子。我国西北地区适合谷子的种植,在“靠天吃饭”的古代,谷子也较能适应风雨不时的干旱气候,因而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稷是最重要的粮食。
古代以“社稷”代表国家,例如《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服于有礼,社稷之固也。”社为社神,稷为谷神。稷的这一突出地位是由它对人们生活的重要性所决定的。古代黍与稷还经常连在一起说。例如《诗经》屡言“黍稷重穋”(《豳风·七月》、《鲁颂·宫》),“黍稷方华”(《小雅·出车》),“黍稷彧彧”(《小雅·信南山》),“黍稷薿薿”(《小雅·甫田》),等等。
麦子的地位似乎没有黍和稷那么突出。麦子有大麦小麦之分,古代称大麦为麰。《诗经·周颂·思文》:“贻我来麰,帝命率育。”这两句诗是说,天帝赐给周小麦(“来”)、大麦,命令武王遵循后稷(周的始祖)以稼穑养育万民的功业。来麰进入神话传说并与周之延续与扩大联系起来,可见这类作物与人们生活关系之密切。
菽就是豆子,原指大豆,又作豆类的总名。《说文》:“尗,豆也。”尗即菽,段玉裁说,“尗、豆古今语”,“此以汉时语(豆)释古语(菽)也”。《诗经·豳风·七月》:“禾麻菽麦。”又《小雅·小宛》:“中原有菽,庶民采之。”
麻之所以列入谷类,是因为麻籽可以充饥。麻籽叫苴,又叫枲。《诗经·豳风·七月》:“九月叔(拾取)苴。”夏历九月正是麻籽成熟的时候,拾起来“食我农夫”,可见麻籽可能是农民们的主要食品之一。苴、枲又用以指麻。这种植物及其果实同名的情况在古今语言中都是很常见的。
古书中还时常见到一些有关粮食作物的名称,如粟、粱、稻、禾、谷等。
粟是黍的籽粒。《诗经·小雅·黄鸟》:“交交(鸟鸣声)黄鸟,无(勿)集于谷,无啄我粟。”后来,则用粟作为粮食的通称。粱是稷的良种。《小雅·黄鸟》:“交交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后汉书·五行志》:“桓帝之初,京都童谣曰:‘……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黄粱是粱中的上品。
稻在中原地区的种植比上述几种作物要晚,大约起于周代。稻类有黏与不黏的分别,“稻”最初专指黏者,不黏的叫秔(同稉、粳),又叫稴、秫等等。“稻”作为稻类的总称是稍后的事。
稻与粱都是“细粮”,二者常常连言以代表精美的主食。例如,《诗经·唐风·鸨羽》:“王事靡盬(指徭役没完没了),不能蓻稻粱,父母何尝(吃)。悠悠苍天,曷(何)其有常。”杜甫《壮游》:“国马竭粟豆,官鸡输稻粱。”这是说明唐明皇的斗鸡、舞马所耗费的都是上好的粮食。
禾本来专指稷,后来成为粮食作物的通称。《诗经·豳风·七月》:“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其中第二个“禾”字即专指稷,而第一个“禾”字则是泛指,“禾稼”二字包括了后两句开列的八种作物(重是早种晚熟的稻,穋是晚种早熟的稻)。人们熟知的李绅《悯农》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其中的“禾”字也是泛指。再往后,“禾”又成为稻的专称。黄庭坚《戏咏江南风土》:“禾舂玉粒送官仓”,玉粒即大米,则禾即稻。至今南方仍然保留着这种称呼。
参考资料:
《诗经讲读》,刘毓庆;杨文娟 著;王元化 顾问;胡晓明 主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8月
《流沙河讲诗经》,流沙河,四川文艺出版社·磨铁,2017年7月
《中国古代衣食住行(大家小书系列)》,许嘉璐,北京出版社,2016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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