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里的女人

一.

穷啊，太穷了！一个从战场逃出来的英国记者到了一个小村庄，实在是太穷了，田里的庄稼都被太阳晒蔫了。男人都被征收入伍去打仗，干活的只有妇女，在人民合作社的指挥下，进行看似有条不紊的劳动。他结识了一个女人，女人在磨房里干活，和另外几个女人一起，把成堆的蚕豆磨成粉。 “你为什么不吃蚕豆，我看见其他人都偷吃？”记者用不怎么流利的中文问那个女人。 “这豆儿，是公家的。”女人有气无力，一看就是饿坏了。 “哦，公家的东西不能偷。”记者掏出了一块烙饼，是他用自己的派克笔换的，他换到了几块烙饼和大洋，他把烙饼递给女人“吃吧，别饿坏了。” 女人几口就把饼囫囵吃了，她抹了抹嘴：“太谢谢。” “不要怕，这是我自己的饼，不是公家的。”记者说。 “俺晓得，只是不知道俺家里人该怎么活，俺老公一早就没了，俺儿子也上了战场，俺女儿和娘已经饿了几天了。”女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我去问问社长，看他能不能多给你家一点口粮。”记者忙安慰女人，他怕战场上的血水，更怕女人的泪水。 “俺早就去问过了，三磕九跪都不管用。社长说，除非俺每个礼拜去他家一次。”女人越说越小声，像公开了什么秘密。 “去他家干嘛？”记者不解。 “还能干嘛，当然是干那事，俺也不肯，他还让我再考虑考虑。”女人抹了抹泪水。 “这可不行，怎么能这样！”记者吃了一惊，随即反对。

二.

过了几天，记者还是在社长家门口看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女人。 “你真和那禽兽干了？”记者有些愤怒，“让我进去找他理论，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还能怎样？娘昨天又骂俺了，说俺不肖想让她们早死！俺也晓得，娘是实在饿了才骂出口的，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你想让俺怎样？”女人大哭起来，仿佛吐出了心里的怨气。 “对不起。”记者垂头丧气，他难过极了。 “是俺不好，俺不肖。”女人抬起头，“俺能求你办个事么？” “什么事”记者问。 “俺儿子三年前上了战场，到现在连封信也没有，你见的世面多，能帮俺找找俺儿子么？”女人两眼放光。 “我尽力吧。”记者走了。

三.

记者又回到了战场，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军人也死的死，伤的伤，光看一个军人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就足以体会到战争的残酷，记者不断奔波，问士兵，问军官，查案宗，终于弄清了女人儿子的下落，他写了一封信： …… 我终于找到了你儿子，不过只是一口棺材了，里面的尸体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是据说，你儿子是被活活烧死的，敌人一颗燃烧弹落在他埋伏的草垛边，他为了不暴露战友的位置，愣是没吱一声，动也没动，活生生被烧成了碳，后来那场伏击大获全胜，战友们小心把他的尸体保存好放进棺材，说他是他们的救世主，是大英雄。我不知道你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

四.

记者再也没回去，他不敢再面对那个女人的泪水，他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乱了套了。一个母亲，为了活命，出卖了她的身体，而她的儿子，却甘愿被大火烧死，忘了他的生命，还有他的母亲。 后来再没有人见过记者。

-end-

磨坊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