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发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提出 "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用来毒害劳动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
各地造反派、红卫兵相继冲击庵堂古庙,捣毁神佛造像、牌坊碑刻、祖宗牌位,铲除先人故居、先人墓葬,焚烧古典书籍字画……甚至进行打擂比武,比谁的花样多,比谁的成绩大。
那是个充满了愚味无知的年代,践踏着文化,漠视着文明,让我们至今仍然不寒而栗,痛入骨髓。
被破坏之后的账房楼能够经过十年浩劫,侥幸保留下来比较完整的古建筑少之又少,座落在桐城市荣康医院(原相府)内的“账房楼”就是其中非常幸运的一座。
据张氏文史专家后来考证,“账房楼”实际上是张氏“伯府”,以张廷玉“三等伯”爵位得名。民国时期,由张廷玉后裔张伯泉居住。具体可参见《我的外公张伯泉》一文。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账房楼”,曾是荣康医院下属的实业有限公司办公场所,并且被实业公司开辟成简易招待所对外进行经营。1985年9月,“账房楼”由桐城县政府公布为桐城文物保护单位。
八十年代末,原桐城县城关镇鲍镇长从部队转业回到家乡之初,一家人就一直租住在此。这充分证明了“账房楼”的完整与牢固。
九十年代初,荣康医院盖起了新的门诊大楼,又将原西大门向南平移一百多米后, “账房楼”所处的位置恰好斜对着大门,有人提出了这样那样的有碍风水的说法,“账房楼”的劫难也随之到来了。
其实,惟一能够摆到桌面上进行研讨的问题是“账房楼”的古旧气息和新建的门诊大楼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影响了荣康医院的整体美观(北街小学内的“姚元之旧馆”也同样正对着大门,正座落在风水学中最忌讳的白虎头上。可是“姚元之旧馆”为什么能够保存至今呢?)。 而不能摆上台面的原因,有知情人士说主要是当时的荣康医院领导虽然大部分是军转干部,但是对风水禁忌却是颇为忌惮。据传,他们曾相继高价聘请了几位江浙一带的风水大师,对职工家属谎称是有关部门请来在相府内勘察探宝的日本专家,带着土洋结合的仪器,特意来勘测过风水。大师们得出的结论惊人一致,都认为“账房楼”的阴气过重,会影响某些人的仕途财路。于是,一场策划拆毁“账房楼”的阴谋在见不得阳光的旯旮里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至少是“冒桐城之大不韪”的事件终于发生了。
1997年8月的某一天(具体时间文管部门应有备案),荣康医院的主要领导为了日后推卸责任,借口去省民政厅开会,集体去了省城,只安排了当时总务科的一位科员苏某某负责在那天夜里对“账房楼”进行强拆。
据亲身经历的人士回忆,当天夜里,荣康医院的领导们在合肥遥控指挥苏某某按照既定的方案,将东、西两个大门都紧紧锁住,防止院外人员轻易进出。用三辆汽车(一辆南京130卡车、一辆北京212军用吉普和一辆野马救护车)先将“账房楼”朝向西侧的木头大梁拦腰拉断。然后如法炮制,将其它方向的主体榫卯木结构一一拽毁,再结合早已安排好的人工进行破拆。
当时的桐城市博物馆馆长,也是宰相直系后裔之一的张泽国先生闻讯后,立即一边向桐城市主管部门和领导汇报,一边联系相关人员亲自赶赴现场进行喝斥、制止(其中细节老馆长应该比笔者更加清楚,期待老馆长能够顶住压力发声)!
桐城电视台获得消息后,也连夜在第一时间到现场进行录像取证(“取证”工作似乎应该由公安机关来做吧),但是都没有能够阻止住“账房楼”被强拆的命运。
事后,让人感觉最不可思议的是,事发夜里几乎受到粗暴非礼待遇的桐城电视台竟然会一言不发,三缄其口。反而是远在合肥的《新安晚报》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用很小的篇幅简短地一带而过,接下来所有的媒体似乎都有着同样难言之隐般地集体失声!
相府后裔张先畴、张泽士在被拆毁的“账房楼”前如果“账房楼”地处偏远地区,在拆毁过程中文管部门不知情,没有能够在有效时间赶到现场制止;
如果“账房楼”面临即将倒毁,成为无力维护,时刻威胁人身安全的危楼;
如果强拆“账房楼”的是一群只是为了得到一堆翻修旧宅的旧木料,只是为了得到一堆生灶引火的木柴的文盲加法盲;
如果文管部门工作疏忽,在文物普查登记中没有将“账房楼”登记在册,挂牌保护;
如果国家没有制订出台关于文物保护的法律法规……
这些都可以成为荣康医院比较堂而皇之用来狡辩的理由!
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这些太多的如果都不是如果,都不能成立!
更“可是”的,是当时强拆“账房楼”的恰恰是经过党和国家多年的培养,经过人民部队的洗礼,和经过高等院校深造的有素质,有文凭,懂法律的正处级军转干部啊!这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近年来,我们在不断地修复、重建已经残破不堪,甚至已经消失不见的古建文物,甚至整条的老街,整座的老城!但我们往往对一些保存尚且完整的古建筑却又视而不见,缺少真正的关心,这直接导致一座又一座有着所谓风水禁忌,或者是影响工程进度的古建筑被拆、被毁!
除了相府“账房楼”,我们身边的桂林方氏宗祠、潘玉良故居、讲学园内的曲庐、桐中后山上的抗日烈士合墓……等等等等!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这些先人遗存下来的文物,难道真的有法也不可依,有法也不能依吗?
铁证如山,却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有人质疑桐城文管部门真的只是一群打酱油的配头,不作为,没作为!那么请问通过相府“账房楼”被强拆的事件,文管部门应当承担什么责任呢?其实就是替地方官员背黑锅,挨骂名的责任。
“账房楼”被拆,不是文管部门不作为,而是法律面前没有平等,被某些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部门羞辱了,践踏了。但是久而久之,这个黑锅和骂名还是得扣到文管部门头上来!所以文管部门也是叫冤无门啊!
耐人寻味、欲哭无泪的“消失”二字看看桐城文管部门在《省、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一览表》上关于相府“账房楼”的表述是耐人寻味的“消失”二字,真的让人欲哭无泪,我也深深地感受到他们力不从心的愤懑与无奈!
站在相府内仅存的古皂角树下,心绪难平。我们可以宽恕,但是我们永远不可以遗忘。如果相府“账房楼”能够侥幸躲过二十年前那场有计划、有组织的阴谋,必将与勺园、吴樾故居一样,成为六尺巷片区乃至我们大桐城最著名的人文景点之一!
相府唯一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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