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仇

第八章

三天后，窑洞筑好了。

何利民大声宣布：“马上装窑！”

于是，人们搬起石头，挑着煤炭，在窑洞里奔忙。

王二叔说：“何伢子，今晚咱们就可以烧窑了。”

何利民说：“再过两天，这些石头就要变成石灰了。”

丽丽说：“这些石灰又会变成崭新崭新的钞票。”

王二叔感慨地说：“我们桃源芳村要大变样了！”

二狗子和三猴子凑过来说：“哎呀，何伢子，你们装窑了？”

何利民道：“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两人咂咂嘴说：“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

三猴子道：“何伢子，这些石头真能烧成灰吗？”

“你们不相信？”

“我就是不信才上山来看看。”

“过两天你们再来看，就知道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烧窑？”

“就在今夜。”

何长贵把姨妈和秀花请到家里。

秀花进得屋来，东瞧瞧西瞄瞄，忽地粉脸一沉，愠怒道：“姨父姨妈，你们家里没一件象样的东西了，还梦想我做你家的儿媳妇，呸！”

何大婶道：“这都是马大宝领人砸的。”

“妈，我们走！”秀花拖起母亲就要走。

何长贵急忙拦住道：“秀花，嫁装我们会给你买的，你放心好了。”

秀花娇嗔道：“这还差不多。”

姨妈道：“利民呢，怎么不出来见我们？”

“他呀，不在家。”

“去那里了？”

“在山上。”

“在山上干什么？”

“他要带领全村人致富。”

秀花挖苦道：“山上是有金子还是有银子？”

“什么也没有，只有黑黝黝的石头。”

“石头？石头能致什么富？”

“你表哥异想天开石头能烧成灰卖钱。”

“蠢货！石头咋能烧成灰。”

“秀花，你也不相信石头能烧成灰？”

秀花点点头说：“你们呢？”

“我们和你一样。”

“那你们还要表哥干？”

“是他自己硬干。”

“那你们赶快去把表哥叫回来。”

“我马上去。‘何长贵立即朝山上跑去。

何利民见爹爹来了，问道：“爹，你的伤好了？“

何长贵怒喝道：“蠢东西，马上跟我回去。”

“爹，我正在装窑，离不开这儿。”

“离不开也得离！”何长贵拽着儿子往山下拖。

“爹，有什么事？”

“到了家里你就知道了。”

王二叔见何长贵要拉儿子回去，走过来说：“何支书，何伢子暂时不能回去，要回去，也得等把窑装好后。”

何长贵一见王二叔，好象老鼠见了猫，连忙放下何利民，滚下山去了。

何大婶一见何长贵狼狈地回来了，叱喝道：“你这鬼样子，儿子呢？”

何长贵喘息着说：“他不肯回来。”

“拽也要把他拽回来。”

“我拽不动。”

“我就不信拽他不回来。”何大婶怒气冲冲地往山上去了。

何利民见母亲来了，说道：“妈，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

“到了家里你就知道了。”何大婶拽着儿子往山下拖。

“妈，什么事，在这儿告诉我。”

“少罗嗦！到底回不回去？”

“妈，我们就要烧窑了，一时半会离不开，这样吧，我明天清早回来一趟。”

“说话可要算数啊。”

“妈，我那一次撤过谎啊”

“我量你也不敢！”

何大婶下山去后，何利民说：“马上点火烧窑！”

于是众人蹲在窑洞门前将柴草点燃。很快红通通的火焰在窑里跳跃。

二狗子和三猴子从山上下来后，径直走进马大宝家。

“大宝哥，我们打听清楚了，何利民他们今夜就烧窑。”

马老六阴险地说：“何利民，你这个兔崽仔，休想把石灰烧成功！”

“爹，有什么办法能阻挠他们吗？”

马老六附在马大宝耳边叽咕了一阵，尔后奸笑道：“这样做，万无一失。”

马大哈吩咐道：“三猴子二狗子，你俩今夜随我行动。”

半夜时分，有三条黑影悄悄地向窑洞靠拢。

何利民他们由于白天劳累过度，此时都已进入了梦乡。

王二叔睡了一会，披衣起床，忽然发现三个黑影在窑顶上晃动，大叫一声：“谁？”

那三条黑影听得叫声，一溜烟似的跑了。

王二叔走近窑洞一看，登时傻了眼，原本燃得通红的火焰熄灭了。

王二叔赶忙把何利民叫醒，说道：“不好了，窑火熄灭了。”

何利民道：“燃得好好的，怎么熄灭了？”

“我刚才发现有三条黑影在窑顶上晃动。”

“是不是他们捣的鬼，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窑顶一看，只见烟窗被堵塞得严严实实。

“这是谁干的？！”何利民愤怒地说。

王二叔说：“是不是马大宝干的？”

“有可能。”

此时众人都已醒过来了，一听窑火熄灭了，都忿忿然地说：“谁这么缺德！”

马大哈三人逃回家来，马老六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的手脚做得麻利吗？”

马大哈兴奋地说：“我们把烟窗堵得严严实实，一丝风儿也漏不出来。”

马老六拍手叫道：“这下何利民那小子完蛋了！哈哈！”

天亮时，何利民对丽丽说：“我要回家一趟，你先带领大伙把烟窗清通。”

丽丽道：“利民哥，回去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

“快去快回。”

何利民赶紧往家里跑去。

何长贵把洞房布置妥当，单等何利民归来，就和秀花拜堂成亲。

何利民回到家里，急急地问道：“妈，什么事，快说。”

何大婶指着堂前的大红双喜说：“利民，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

何利民困惑地问道：“什么喜？”

“结婚。”

“和谁结婚？”

“你表妹秀花。”

何利民不满地说：“胡闹！”说完就要走。

何长贵慌忙扯住道：“你既然回来了，就走不得。”

何大婶道：“马上拜堂！”

立时，鞭炮轰鸣。

何利民不肯拜堂，何长贵命人把何利民的头往下按。

拜完堂，何长贵把何利民关进洞房。

何大婶道：“秀花，我们把利民交给你，你要好好地管住他，别让他跑了。”

秀花道：“姨妈，你放心，有我管住他，插翅也逃不出去。”

何利民擂着门喊：“母亲，开门！开门！”

秀花吼道：“叫什么叫，再叫，我劈你嘴巴！”

“你敢！”

“何利民，你算什么东西！姑奶奶天皇老子都不怕，难道怕你不成！”扬手打了何利民一个耳光。

何利民没想到秀花真敢动手打人，气愤地一把抓住秀花的手，用力一掇，秀花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秀花爬起来，撒泼道：“何利民，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拿起一根木棍朝何利民打来。

何利民一闪身，秀花扑了个空。

噼哩叭啦，房里的家什被秀花打得稀巴烂。

何长贵夫妇见洞房里一阵乱响，忙打开门一看，只见秀花象只疯狗一样，大打出手。

何利民见房门打开了，对父母说：“爹妈，我有急事，先走了。”说罢，飞脚朝工地跑去。

何长贵喊道：“利民，不要走！”

秀花吼道：“老不死的，还叫什么！赶快拿一万元钱给我！”

何长贵道：“秀花，不要这么激动，有话好说。”

秀花横眉怒目：“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赶快把钱拿出来，否则，打死你们！”

何长贵苦着脸说：“秀花，我们那有这么多钱。”

秀花冷哼一声：“没钱，拿命来！”操起木棍朝两人打去。

何长贵夫妇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哈哈哈！”秀花一阵狂笑，扬长而去。

何利民和秀花结婚的鞭炮声响遍全村。

马大哈听着这响声，问父亲道：“爹，这是谁家在办喜事？”

马老六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说道：“好象是何利民家。”

“是不是和丽丽成亲了？”

“不可能。”马老六把头摇得拔浪鼓似的，“何利民和丽丽过不了付老头这一关。”

“那他们家有什么喜事？”

“宝儿，你去打听打听。”

马大宝转身要走，只见三猴子和二狗子喜颠颠地进来了。

“马大哥，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

“何利民今天成亲了。”

马大哈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和丽丽成亲了？”

两人摇着头说：“不是的，是和他表妹成亲了。”

马大哈松了口气，兴奋地说：“只要何利民成亲了，丽丽就会死了这条心。”

马老六道：“二狗子，三猴子，这全是你们的功劳。”

二狗子和三猴子受宠若惊道：“马大叔，此话怎讲？”

“如果不是你们领着那群娃娃在他们门前唱那段歌谣，何长贵也不会这么快让何利民和秀花成亲。”

马大宝不解地问道：“二狗子，三猴子，我只是吩咐你们去办，可你们又怎么想到那群娃娃？”

二狗子道：“我和三猴子细细地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两人去唱，力量不够，于是就把村里那群娃娃叫来，叫他们去唱，气势就大不一样了。”

马大宝夸奖道：“效果果然不错。”

马老六道：“宝儿，何利民已经成亲了，你也去问问付老头，什么时候把丽丽送过来。”

何利民下山去后不久，鲁三就发牢骚道：“我早说过，这石头不能烧成灰，可何伢子不信，偏要试试看，这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丽丽道：“你不要在这里发牢骚，扰乱人心。”

鲁三道：“我这是用事实说话，你摸摸，石头还是石头。”

丽丽道：“那是有人在搞鬼，把窑火弄熄了。”

“你说的这人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

鲁三道：“不管怎么样，我要下山了。”

丽丽道：“要下山，也得等何伢子来了再说。”

鲁三讥笑道：“何伢子，他还能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了？”

“何伢子不是说过，他至多回去半个时辰，可现在两个时辰都过去了，还不见他的踪影。”

“可能家里有急事，脱不了身。”

“哼！我看是何伢子也知道石头不能烧成灰了，怕我们指责，故意找个借口先我们下山去了。”

“何伢子不是这种人。”

鲁三煽动道：“各位，如果有谁相信石头能烧成灰的，留下来继续干；不相信的，马上随我下山去。”

这些人本来就不相信石头能烧成灰的，听鲁三这么一鼓动，纷纷道：“我们也和你一道下山去。”

这些人在鲁三的带领下，一个个背上铺盖下山去了。

这些人下山后不久，何利民才赶上山来。

丽丽道：“利民哥，怎么下山这么久？”

“都怪我父母，把我关在屋里，不准我出来。”

“你父母为啥要关你？”

“他们要我和秀花成亲。”

“难怪你回去这么久。”

“丽丽，这些人那里去了？”

“他们见你不来，就下山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几个人了，怎么办？”

“我们也要干下去！”

付老头掐着指头算了下，今天是丽丽许喏后的第四天了，再过三天，丽丽就得和马大宝成亲了。

付老头一高兴，就坐在桌前喝起酒来。刚举杯，就见马大哈兴冲冲地进来了。

“马大宝，你今天这么高兴，一定有什么喜事儿？”

马大宝笑咪咪地说：“大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

“何利民今天成亲了。”

“和谁成亲了？”

“他表妹。”

“你怎么知道？”

“你没听见今天的鞭炮声吗？”

“听到了，听到了，我没想到是这个兔崽仔今天成亲。”

“大伯，我和丽丽什么时候成亲？”

“快了。”

“到底还要多久？”

“三天。”

何长贵夫妇的腿被秀花打成重伤，躺在床上呻吟不止。

何大婶埋怨道：“都怪你！都怪你！要娶这么个母老虎。”

何长贵叫屈道：“都是你叫我去的，还怨我。”

“我那里知道秀花这么凶残。”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时，外面有人问道：“鲁三，你们不是跟何利民上山烧石灰去了，怎么回来了？”

鲁三道：“笑话！石头咋能烧成灰，都是何利民那小子在异想天开。”

何长贵听了，忘了伤痛，幸灾乐祸道：“这兔崽仔，我早说过石头不能烧成灰，他不信，如今应验了吗。”

何大婶也兴奋得忘了伤痛：“这兔崽仔，现在该死心了吧。”

何长贵道：“我看这兔崽仔是不会死心的。”

“大家都下山来了，他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干。”

“还有丽丽在支持他。”

“就算丽丽在支持他，也干不出什么名堂来，总有一天也会下山的。”

三猴子和二狗子听说烧石灰的都下山来了，赶紧跑到马大哈家报信来了。

“大宝哥，大宝哥，有一个特好的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

“那些烧石灰的都下山了。”

“真的？”

“我看到他们一个个卷着铺盖回来了。”

马大宝狂喜说：“何利民，我们把你斗垮了！哈哈！”

马老六说：“马大宝，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何利民是不会认输的，他还会再干下去。”

马大宝得意地说：“就算他不认输，他一个人想干也干不了。”

“还有丽丽在支持他。”

“女流之辈，算不得什么。”

马老六吩咐道：“二狗子，三猴子，你们再上山去看看，何利民到底还有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