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宋南境有一小城,此地阳光充裕,宜植水稻,故唤作谷城。
城里有户钱庄,钱庄的主人姓单名宗表,字言之。浑家(妻子)是北辽族人后代耶律氏。夫妻两口平日里做些银两勾兑的活,又都是忠厚老实之人,谷城都知晓单家钱庄从不克扣利息,远近都乐意来这里兑换交存些银两。这些年积下不小的家业,在这谷城算是上等殷实的人家了。
单家祖上实则为都城汴京人士,因族中有人恶了左相的孙儿,被人使了些伎俩,发配到这南境边远之地。遭了这般折腾的单家,元气大伤,族人们都心灰意冷,也无心经营家业。不过数十半载,便颓废成这般境地。等到了单言之的手上,几经打点,又娶了耶律氏,这单家一脉在两人手上渐渐有了起色。
俗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短。
夫妻两口年逾半百,膝下却不曾有子。耶律氏每日都去城外的安心寺供奉香火时果,每日都在观音座下心诚打坐,诵读佛经。
也不晓得是这上天是否在打盹,如此忠厚的人家依旧不得一子。
一日。耶律氏携了女眷带了些瓜果好酒,又在安心寺祈祷。
“观世音无量佛缅我心怀,观世音无量佛慧人秒果。”
此般呢喃了近一个时辰,供奉前的檀香已烧一遭。
不料想殿外忽起了瓢泼大雨,没心没肺下了好一阵。耶律氏颂完佛经祈福,雨也未停,那粗心的女眷早上看了天却也看不出了暴雨天,并没有带伞。
巧了,庙里的和尚主持有些供香客的伞,却都有些毁坏,不能用也。
耶律氏瞧着雨势,估摸着还有一阵。便向主持借了间厢房落脚休息,从金殿到厢房间有条满是藤蔓的廊道。女眷牵了耶律氏朝厢房走去,恍惚间,耶律氏似乎听见一阵佛乐,似远似近。时而是琵琶拨片,时而是筝鸣笛扬,如同天上的蟠桃会。
耶律氏觉得蹊跷,来时并未曾察觉有人奏乐呢。她循着声迹,觅着音路,来到一处清净地。清净地的门口有个石灯,石灯的旁边有个石碑,碑上刻着因果园三字小篆。耶律氏没由得多想,便踏进园子。
那园子的深处,竹林的两边,站着一男一女。
只瞧着那男的有副潘安貌,那女的嫩脸映桃红,香肌晕玉白,上可比瑶池仙女,下可追褒姒妲己。这般俊男仙女,在那儿支吾。耶律氏近了跟前,细细听着两人对话。
那男的道,“折箩,我等不得下个轮回。”
那女的道,“不是等得不等得,是舍得。”
男的道,“不论怎得,红尘太苦。”
女的道,“你我仙界犯了大禁忌,除了仙籍,罚了三世红尘劫,便不复以往。”
男的道,“我晓得,第一世我为屠夫,瞧了凡间种种不净。第二世我为阉人,割去了男女情欲。第三世我为死犯,遭了千古陲骂。我座上缅我三世明悟,许我还大罗仙境,为座下童子。”
女的道,“没甚意思,那地归不得。”
男的道,“你方过了一世轮回,不知红尘苦,不晓仙境乐。且要好好为人明悟大道,我当向仙师求个安心。”
女的道,“你且走吧,说是悟了红尘大道,不过一跃而过,企能明悟?”
男的道,“折箩,我等不得你下个轮回。回境前尽了绵薄之力,让你早了下个轮回。我知你上世红尘为妓,早些脱了苦海,两世转瞬,仙境再遇。”
女的道,“可恶了你这般嘴脸,要了你的便宜。我何屑早入轮回。”
男的道,“折箩你….”
耶律氏听的入迷,不料折断扶着的虬枝。那对男女回头看着耶律氏,女的不甚言语,男的眼色深邃,嘴里道,“因果园里觅因果,这般巧矣。”
男的挥了衣袖,耶律氏似遭了阵风,又是阵雾,渐渐没了直觉。
女的恨了恨,转身便消失。
耶律氏梦里似乎遇见一对男女在言谈,仿佛中了戏法,一下子惊醒。原来耶律氏在厢房中睡了一刻,“折箩,这世上有此女吗?”耶律氏只道是一场梦。
暴雨骤停,耶律氏同女眷一道归了钱庄。
次月,观音显验,耶律氏怀有一胎。
单言之喜得宴了三天三夜。
是夜,耶律氏抚着下腹,轻轻说道,“我儿,若你安稳入世。男的就唤作折罗,女的就唤作折箩。”
话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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