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破了还要带你打狂犬疫苗,你觉得我很闲是吧?”阿四说,老贾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嘴里咕哝道,“有你们真好!”
“都安排好了,一会过去简单吃点,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特别是小韩。”一位四十余岁中年男人挤进来,他满脸推笑,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对着我们拱拱手:“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对不住。”我躲闪不及,被他肥大的手掌握住,胃里如喝了荤油般难受。
“谢谢,我……”我很无奈看着阿四,他走过来双手握住男人的手,开始自我介绍。我一溜烟逃离,跑到门口槐树下,大口大口喘息着,一抬眼,阿四站在我面前。
“去吧!将来还要仰仗他们的帮助,不可弄的太僵。”他眼神游离,得到默许后轻轻捋着我后背 。
“我坐半天车,又在大厅里几个小时,还喝了一肚子苦水……”
“明白,你只负责吃饭,其它的……”
“交给我们 。”老贾也过来。
“我想吃糖醋排骨还有糯叽叽的大肘子。”
“好!”
“那家饭店我很熟,你爱吃的菜我去后厨亲自炒,还想吃什么?”小心避开他灼热的眸子,隐匿在犄角旮旯里的愧疚感忽然涌出来,占据整个身心,只留给我万人空巷后的空壳。
“不能提,越说越饿。”我敷衍道,许是真饿了,说出这句话时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在这呢!”中年男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售楼部经理等人也过来。
“你们三人真调皮,我差一点就动用安保人员来帮忙了。”我讶异,阿四和老贾也面露疑色。
不管怎样,那顿饭吃的很饱,看他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酒至半酣。我埋头啃着大肘子,对偶尔送上来的客套话点点头,笑一笑。
“春花,还想吃什么?”喝的醉醺醺的阿四还不忘关心我的肚子。
“饱了。”我站起来扶住他,对老贾说:“你去把单买了,看他喝成这样……”老贾答应很爽快,他推开几个人装腔作势跑到门口,不巧在门口绊一跤,坐在地上“哎呦……哎呦……”连喊几声,被人扶起来又着急着去买单,好演员!
“你们没醉呀?”代驾司机走远了,他二人满血复活似的击掌庆祝。
“那些人都是酒蒙子,在领导面前表忠心,露真心,装诚心。而我们是购房者,留下来不合时宜,太不懂事了。”
“我们不走,他们就无法施展,你懂得。”老贾挑眉一笑,红润的两颊像抹了胭脂。
“我给你订的套房。”阿四拿着入住卡边走边说,“就在走廊尽头,我和老贾房间在旁边,有事打电话……”他停下来看我,蹙着眉揉了揉太阳穴道;“要不找个人来照顾你,我实在不放心。”
“行了,你把门打开就帮我了,都回去休息。”门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二人大摇大摆走进去,东看看,西摸摸。
“早点休息吧!”阿四说。
“好……的。”关上门,我躲在后面,确定他们不会再来,才打开行李箱拿出睡衣,腿肿了,每走一步都很困难,明天要睡到自然醒,太累了。
在成都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感觉自己就像池塘里的浮萍,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老大,你现在……”老贾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进来吧!”
“你憋了好几天了,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明天就走了。”他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着茶几。
“我和阿四都不建议你走,眼看快要生了,回到北京,谁能保证你的安全?”我看他一眼,抿了抿嘴想笑,可这么严肃话题我若笑了,他脆弱的心脏一定受到重创,我得不偿失,还是忍忍吧!
“我决定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被噩梦惊醒,你想一想,当我挺着大肚子忽然出现在舅舅舅妈面前,能直接把她二老送走。”他绞着手指,几番想张嘴还是犹豫不决。
“我要休息了,你没事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
“那个,你孩子的爸爸是我认识的方远吗?”
“不是,同名同姓而已。”
“为什么陈可可男友接听你的电话后,让人送我去医院,你认识他?”
“当然,不认识岂会让你拆散他们。”他摇摇头,“你敷衍我,我现在信了。”
“信什么?”我问。
“相信你从未来,或者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相信你对我们现在居住的城市很了解……”他太想证实自己的观点,追根溯源后激动的打颤,仿佛全身血液都汇集到脸上,比关二爷还要红。
“我骗你的,还信了!”
“真幼稚!”我嗤笑一声回到卧室,留下他一个人发愣。
回到北京大约二十天后,我因为早产被送进医院,还好有盛老师夫妇帮助,孩子才能顺利来到这个世界。
“好漂亮的小公主呀!”盛老师晃着摇篮 ,喜悦之情藏不住,韩老师放学就来看孩子,然后买菜煲汤给我们送来。
“给她起个小名吧!总是乖乖宝贝的,她该不高心了。”我看了一眼窗外,正是夜色最浓时,不知道方远他们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一双儿女是否安康,不知道翁娟在婆家过得可好,我们曾经相约,每到月圆之夜,一起仰望星空。
“春花,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盛老师关切问道。
“没有。”我拉着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未来,有我呢!”刹那间,她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来,将床上的婴儿睡衣紧紧抱在怀里,埋头恸哭。
“现在没有人,你想哭就哭吧!”我说。
“不过要答应我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快乐。我也会经常带她来看你们,等你们退休了,最好搬到成都养老,有我和孩子照顾,晚景不会太凄凉。”
“那就说定了,你不要反悔!”看她涕泪纵横的样子,我抽出纸巾替她擦拭干净,“不反悔。”她羞涩一笑,“说给孩子起名字,我还哭上了,真没出息!”
“不哭鼻子的女人不够完美,我不喜欢你做女强人。”
“为什么?”她问。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天生多愁善感,温婉恬雅,敢爱敢恨,苦痛喜乐交织才是完美人生。而女强人……”
“聊什么呢?”韩老师笑嘻嘻推门进来,“今天我给你准备了鲫鱼汤,丝瓜烧豆腐,瘦肉炒冬瓜。”盛老师接过保温桶,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懂,又向谁取经了?”
“你就不怕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就你心思多,咱们学校女老师都是品质高尚之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我小肚鸡肠。外面很吵,你出去看看,我们吃饭。”盛老师说。
“你每次都这样打发我,孩子还没抱……”韩老师嘟囔着离开,盛老师撇我一笑,哈哈大笑。
“你们看谁来了?”跟在韩老师身后的阿四,他拎着一大包东西,表情有些僵。
“快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说。
“我接到电话就来,老贾去外地买材料,还在路上,我看看宝宝。”他退到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酒精对身上一阵狂喷。
“孩子爸爸姓什么?”韩老师忽然问。
“对呀!只听你叫他阿四,还不知道姓什么呢?”
“新手奶爸一定很高兴吧?”韩老师看着他,阿四弯腰抱起孩子,笑意缱绻。
“哥,我复姓欧阳,湖南人,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四,所以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四,这么多年我习惯了,有时候也忘了自己姓氏。”
“欧阳,绝对是复姓中的大家,大多数生活在湖南两广一代。”
“欧阳……”韩老师眯着眼酝酿着什么。
“欧阳彬。”阿四赶紧接话。
“好名字,很符合你气质。”阿四欣然一笑,婴儿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咿咿呀呀几声蓦地笑了,阿四高兴地看我,身后韩老师伸出手臂想接过来抱,他巧妙躲开,韩老师很不爽。
“欧阳彬,你只顾着高兴,可知道这孩子差一点就生在路上了?可知道孩子早产近半个月?可知道如果不是礼拜天我们都在家该有多危险?可知道小韩在冰冷的病床上痛的死去活来……”
“老韩,你疯了,说这些做什么!”盛老师凌厉的目光下,韩老师微微一顿,有些结巴地说:“我……我看小韩遭这些罪,越来越觉得我们当初选择丁克是对的,一个女人从怀孕到生产要遭多少罪,分娩时如去一趟鬼门关,能不能回来全凭运气,我可不忍心让你这样……”
“好了,不就是刚才没给你抱孩子吗,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小心眼。”盛老师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韩老师阴谋被揭穿,尴尬地争辩几句,语句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阿四你别理他。”盛老师温和地看着我,“小韩,我们说给孩子起名字,讲着讲着就跑题了。”我看韩老师,他笨拙得把孩子抱在怀里,好像怎么抱都不太满意。
“韩老师,这里你文化最高,给她起个名字吧?”
“不敢,不敢,名字应该由爸爸起,我……”
“要不,我起小名,欧阳老弟,可以吗?”阿四愣了一下,倏地看我,我点点头,他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握住我的手。
“我先替孩子谢谢她韩伯伯了。”阿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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